焦黑的土地上,硝煙如同垂死的巨蛇般緩緩扭動。
周通拄著他那柄遍布創痕,光芒黯淡的翠取槍。
沉默地立於一片相對完整的空地上,像一尊飽經風霜的石像。
他精鋼鑄就般的魁梧身軀上,幾乎沒有一寸完好的肌膚。
深可見骨的傷痕縱橫交錯,有些地方皮肉翻卷,甚至隱約可見其下森白的骨骼。
劇烈的痛楚不斷衝擊著他的神經,卻遠不及心中那沉甸甸的無力感來得戳心刺骨。
他身邊,躺著幾位氣息奄奄,因痛苦而低聲呻吟的翠雲學院學生,他們的眼中還殘留著未散的驚恐。
更遠處,則是幾具被先前狂暴戰鬥餘波徹底撕碎,再也無法回應呼喚的冰冷軀體,鮮血浸透了他們身下的焦土。
他周通,一直浸淫防禦之道,槍法以磐石不動,回風拂柳等卸力反擊著稱,是隊伍最信賴,最堅固的盾。
可今天,這麵盾,在墮星尊那絕對的力量與極致的速度麵前,碎了……還碎得如此徹底。
他引以為傲的防禦如同紙糊,精妙的回擊如同兒戲。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隊友在身旁倒下,看著罪魁禍首從容不迫的撤退。
自己卻被死死壓製在這方寸之地,連追擊的資格都沒有,隻能做一個無能的旁觀者。
“擋不住……也留不住……”
一聲嘶啞低沉,充滿了自我厭棄與極致痛苦的低語從他喉間擠出。
他死死盯著自己那雙因過度緊握槍杆而指節發白,微微顫抖的手。
一股混雜著憋屈,憤怒和深深無能的火焰,幾乎要灼穿他的五臟六腑。
防禦?防禦再強,終究是挨打。
回擊?敵人若是一擊遠遁,回擊又有何用?
“啊!”
他猛地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吼,將手中長槍狠狠貫入腳下焦土。
槍身劇烈震顫,發出不甘的嗡鳴。
“國光……”
他抬起頭,望向遠處那道同樣蕭索的身影,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厲芒。
“我終於明白,你當初對我說的話了……”
他的槍,不能再僅僅是一麵被動承受攻擊的盾。
它必須擁有撕開敵人防禦,釘死敵人退路,一往無前的鋒芒!
他要變,他必須變。
將那份磐石般的堅韌意誌,徹底融入足以破開一切,貫穿一切的穿刺之力中。
從今日起,他的槍,要能守,更要能攻。
唯有攻守一體,方為真正的,守護之道!
另一邊。
熊大那龐大如山嶽的身軀,如同被瞬間抽走了所有支撐,頹然跪倒在熊二冰冷的屍體旁。
熊二魁梧的身軀幾乎被攔腰斬斷,致命的傷口處。
幾根幽黑的刃羽如同惡毒的詛咒,深深嵌入其中,觸目驚心。
熊大伸出那雙曾能開山裂石的蒲扇大手,此刻卻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
輕輕撫上熊二那張依舊殘留著最後驚怒與痛苦神情的臉龐。
這是他血脈相連,從小相依為命的唯一親人啊。
是一起在泥地裡打滾,一起立誓要重振獸武魂雄風,要讓所有人刮目相看的兄弟。
可現在,掌心傳來的隻有冰冷,一種浸透骨髓,凍結靈魂的冰冷。
這冰冷瞬間擊潰了他所有的粗獷與豪邁。
“啊!熊二!!!”
一聲撕心裂肺,如同失去幼崽的孤狼般的悲嚎,猛地從熊大喉嚨深處炸開。
聲浪裹挾著無儘的悲痛與絕望,震得周圍幸存的眾人心頭巨顫,耳膜嗡鳴。
他巨大的拳頭蘊含著無儘的悔恨與怒火,發瘋般狠狠砸向地麵。
轟!轟!轟!
焦土被砸出一個個深坑,碎石混合著血泥四處飛濺。
不僅是敵人太強,更是因為自己的大意。
因為自己衝鋒在前時,被熱血衝昏了頭腦,忽略了身後需要照應的兄弟。
因為自己那看似勇猛,實則缺乏周密思量的戰鬥方式,才給了敵人那可乘之機。
悔恨如同萬千毒蛇,瘋狂噬咬著他的心臟。
他低下頭,將額頭緊緊抵在熊二那冰冷僵硬的額頭上。
滾燙的淚水混合著臉上的血汙,大顆大顆地砸落,在熊二蒼白的皮膚上暈開一圈圈絕望的濕痕。
“是哥……是哥沒護住你啊……”
聲音哽咽沙啞,充滿了無儘的自責與撕心裂肺的痛苦。
下一刻,他猛地抬起頭。
那雙原本憨厚耿直的眼眸,此刻已被一種令人心悸,如同熔岩般熾熱卻又冰冷刺骨的瘋狂殺意徹底取代。
所有的悲傷都在這一刻轉化為最純粹的毀滅欲望。
變強!不是為了什麼狗屁榮耀,不是為了守護什麼狗屁職責。
他要力量,要足以碾碎一切敵人,足以讓所有傷害他至親之人付出百倍千倍慘痛代價,最純粹極致的狂暴力量!
複仇的火焰已經點燃了他的靈魂,必將焚儘他未來道路上所有的猶豫與軟弱。
他伸出舌頭,帶著一種近乎儀式般的決絕,舔舐在熊二傷口邊緣那早已凝固的暗紅血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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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冰冷腥鹹,帶著死亡氣息的味道。
將如同永恒的烙印,深深銘刻在他的骨髓與靈魂深處,至死方休。
景跡部,這位冰帝學院公認的天之驕子,此刻正靜靜地站在他殘存的隊伍中間。
他臉色蒼白如雪,原本一絲不苟,閃耀著淡淡銀輝的發絲,此刻淩亂地貼在汗濕的額角與臉頰,平添了幾分從未有過的狼狽。
他環視四周,隊員們個個帶傷,氣息萎靡。
往日的神采被疲憊與傷痛取代,空氣中彌漫著失敗與悲傷的沉重。
作為隊長,作為隊伍的最強者,他本該是定海神針,是所有人信心的來源。
然而,在剛才那場力量懸殊的絕望戰鬥中,他引以為傲,追求極致控製與優雅的冰屬性魂技。
在那十邪星麵前,如同陽光下的脆弱冰晶,被輕易碾碎融化。
他甚至無法有效乾擾對方的行動,更遑論保護隊友周全……
那種深深的無力感,比任何肉體上的創傷都更讓他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