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美人側身揩掉嘴角的乾血,催促隊員們調低武器聲源。
我用手指輕點通訊器,壓低聲音:“準備好,始終與白小柔保持二十米距離,不要發出任何金屬碰撞聲。”
兩名隊員擰緊步兵防護服,另一人端著震蕩槍,一隻手不停摸著背帶。
我腦袋隱隱作痛,神經內還殘留神經過載後的雜音。
這種時候沒人再去管心理陰影,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白小柔的背影上。
她機械地穿過交錯的廢墟、管道區、半塌落的物資倉。
頭也不回,腳步絲毫不拖泥帶水,比電腦還精準。
地圖上傳來薑美人的低聲提醒:“她離棄用儲藏室不到八米,這塊區域我們以前都列入遭遇塌方的風險區,按理說不該有可用設施。”
隊員低頭在便攜主機上調出曆史勘測數據,界麵上一片死氣沉沉的灰色,隻有幾個暗紅的警告符號。
白小柔直接進門,毫不猶豫站到儲藏室角落。
我留神盯著她的雙手動作。她似乎記著某個沒有公開的開鎖順序:先壓下角落第一塊灰磚,其後用左拳敲擊右側牆麵某處兩下,緊接著右手指在一排凹痕上依次按過。
誰也沒料到那堵看著滿是黴斑和灰塵的牆,竟無聲地滑開,露出一條能容納一人側身的黑色狹道。
薑美人拉我袖子,鼻息粗大了些:“這絕對沒登記過。
你看電纜,這不是咱們地下王國後期的電路,時間極早。”
我往裡探頭,通道牆麵材質發出微弱的光,“係統,能掃描嗎?”
係統反應很快:“該區域建築材料含有重金屬及非標超導摻雜,可屏蔽大部分掃描和竊聽。
未在任何王國歸檔藍圖中有記錄。”我的手緊緊按著腰間的電子觸發器,示意隊員跟上。
誰都沒把危險視作假象,步步慢行,儘量不攪動空氣。
就像走進一條不知何處通向生死的腸道。
我們在一排濺滿化學試劑痕跡的管道下方停了幾秒,前方已經能看見一個厚重的金屬圓門。
門麵光潔但布滿細密電子線路,中央是一個人腦外形邊沿繞著複雜回路圖形的浮雕。
白小柔把手心貼在識彆板上。嗡的一聲,門鎖解除,圓門慢慢打開,裡頭一片死寂。
薑美人瞪著鐵門,我看得出她嘴角抽了兩下。
三名隊員彼此對視,慢慢舉起武器。我率先邁步,和他們一道走進實驗室。
實驗室比預想的大太多,也比地下王國任何技術區精密得多。
懸浮工作站整整齊齊,熒屏指示燈全是深藍色。
環繞四壁的儀器上還隱有使用痕跡。所有人都在入口愣了兩秒,幾名隊員下意識握緊了槍柄。
我環視一圈,注意到中央有個巨大球形裝置,裡麵藍色光點流轉不息。
係統一改往常的麻木:“那是主控終端,是我的起點,賽博格諾斯項目的原始核心。”
白小柔沒有理會我們警覺,走到球形裝置旁,直接按下了全息啟動鍵。
空氣裡閃爍一串投影,一個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站在中央,他的臉我早在記憶重構空間見過——傑夫·朗恩博士,變異前的他。
博士的影像嘴唇微動:“如果你們能看到這段影像,說明項目選中的宿主已經進入起源地。
此刻,沒有什麼比實話更重要了。”他的語氣像在背誦判決書,“賽博格諾斯不是為了純學術造福。
病毒爆發前,我們極少數人清楚那場浩劫無法避免。
原本隻想探究數字意識,現在,我們隻能用最笨的辦法保住文明續命的一絲希望。”
他頓了頓,“這個係統,封存了我的一部分意識。
還有人類最根本的知識,但一切並未按預想發展。”
薑美人低聲嘟囔:“和上麵所有實驗都不一樣,這裡更像個禁區。”
我把目光收回來,多做一句記錄,生怕錯漏。
博士影像繼續講述:“上傳意識的那一天,病毒已經汙染了主要實驗區。
我意識到危險,卻為時已晚。”
投影停頓兩秒,又恢複。“輸入程序半途,我就感到思維被撕開——一半保留人性,另一半卻被新病毒蠶食。
結果是我的人格被分裂:一半被藏在係統加密保護裡,另一半隨著病毒蔓延異變,失去了根源。”
他偏頭,目光沉重許多:“如今‘記憶者’隻是那被腐蝕的殘影,他的存在是對原本我的一種嘲笑。”
博士聲音壓低,“這裡的主控終端有一項特殊機製,隻有特定的基因才能完全激活。
我的助手……也是我的親人……他才是最後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