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神念觸碰到夢境核心的一刹那。
整個世界靜止了。
和風停了,花朵凝固了,台下那些讚美的人群也變成了沒有生命的塑像,臉上的癡迷表情顯得無比滑稽。
一股無法形容的意誌,從夢境的最底層蘇醒,瞬間籠罩而至。
那意誌古老、浩瀚、冰冷,不帶任何情緒,仿佛已經存在了千萬年之久。看過滄海桑田,王朝更迭,看過無數生靈的癡嗔貪怨。對人心欲望的理解,深邃得如同無底的深淵。
這股意誌,在注視著趙家樹這個不速之客。
琉璃道胎在這一刻自發運轉,散發出純淨無瑕的光芒,將那股古老意誌的壓力隔絕在外。
趙家樹非但沒有退縮,反而覺得……很有意思。
“藏頭露尾,也隻能玩弄這些虛假的東西。”
神念中傳出這樣一個冰冷的念頭。
下一刻,不再試探,而是主動發起了衝擊。龐大的神念之力轟然展開,對著這個完美的夢境,輕輕一抹。
“碎。”
嘩啦——
如同精美的琉璃宮殿被巨錘砸中,清脆的破碎聲在意識世界中響起。
美輪美奐的園林、白玉高台、翩翩起舞的少女、台下讚美的人群……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間崩解、粉碎,化作了漫天飛散的光點。
整個世界褪去了所有偽裝,化為了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虛無。
在這片虛無之中,唯有趙家樹的神念化身卓然而立,與那股隱藏在黑暗最深處的古老意誌,遙遙對峙。
客棧房間內。
一直閉目靜坐的趙家樹,眼睫微顫,緩緩睜開了雙眼。眸子清亮如初,隻是深處,多了一抹了然與玩味。
守在門口的荊黎第一時間察覺,緊握劍柄的手指鬆開了些許,整個人的氣勢由緊繃的弓弦化為收鞘的利刃。
“察覺到了什麼?”
趙家樹站起身,看了一眼床上依舊沉睡,嘴角甚至還掛著一絲甜美笑意的蘇晚晴。
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徑直走到門外,荊黎也跟了出去。
走廊上,趙家樹憑欄而立,望著被夜色籠罩的黃隆城,城中零星的燈火,此刻看來,都像是誘人墮落的鬼火。
“一股視萬物為食糧的意誌,古老,且饑餓。”白衣書生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容裡沒有半分輕鬆,反而帶著一種獵人發現獵物般的興致。
“妖魔?還是邪神?”荊黎的聲音很沉,腰間的古劍發出一聲低微的嗡鳴,仿佛也感受到了某種威脅。
“都不是。”趙家樹搖頭,否定了這個猜測。“妖魔嗜血,邪神索祭,但這個東西……不直接殺戮,而是賜予。它能窺探人心最深的渴望,然後為你編織出最甜美的夢境,讓你在無上的滿足與幸福中沉淪,最後……在夢中將你的魂魄連同那份被放大到極致的欲望一同享用。”
伸手指了指腳下的這座城。
“這黃隆城,就是它的餐盤。城裡所有人,都是它圈養的牲畜,隻等著養肥了,一場盛宴便會開始。”
荊黎的眉頭鎖得更緊,想起了茶館裡那些狂熱的聽客,想起了藥鋪裡那些死在幸福幻覺裡的病人。“以欲望為食……它的本體在哪?可有形體?”
“沒有本體,或者說,這座城就是它的本體。”趙家樹轉過頭,看著荊黎,神情變得前所未有的嚴肅,一字一頓地吐出了那個在道門典籍中都隻存在於禁忌篇章裡的名字。
“古之妖異——夜天子。”
荊黎懷抱長劍,淡淡問道:“很強嗎?”
趙家樹笑了,“身份聽著唬人,不過是個隨著國祚一同瓦解崩塌的土雞瓦狗罷了。若論打架的本事,自然沒有你的劍快,但它有意思的地方,不在這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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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彆急著動手。”趙家樹補充了一句。
“不動手?”荊黎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任由它繼續蠱惑人心?”
屋頂上,黑紋金雕早已按捺不住,通過心聲在荊黎腦海中咆哮:“跟這書呆子廢什麼話!管它是個什麼東西,本王這就去把它從地底下揪出來,一把火燒個乾淨!”
“唉......”
趙家樹聽見了似的,無奈地歎了口氣,回頭看著一人一鳥,眼神裡帶著一絲看莽夫的嫌棄,“這麼有趣的玩意兒,一劍劈了,一爪子撕了,多無聊。”
“有趣?”
荊黎的語氣裡帶上了一絲冷意,“這滿城百姓,可不覺得有趣。”
“荊黎,我們已經來晚了......”
趙家樹擺了擺手,歎息一聲,“現在我們做什麼都已經於事無補,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就成,我倒要看看,敢稱‘天子’。我倒想看看,這隻蛙,能鼓噪到什麼地步。”
黑紋金雕在屋頂上氣得直撲騰:“你說誰是莽夫!本王這叫雷厲風行!你這書呆子磨磨唧唧的,到底想乾什麼?”
趙家樹沒理會它的叫囂,隻是對著荊黎微微一笑:“難得下山一趟,遇到這麼個好玩的,你們就當是……看個耍猴戲好了。”
說完,也不等荊黎再問,白衣書生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走廊儘頭,融入了黃隆城詭異的夜色之中。
荊黎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
“氣死本王了!耍猴戲?他把本王當什麼了!”
黑紋金雕在屋頂上暴跳如雷,“不行,本王得跟上去看看,看他到底能玩出什麼花樣!”
“彆去。”荊黎淡淡開口,製止了它。
“他讓我們守著,便守著。”
荊黎重新靠回門邊,手按劍柄,緩緩閉上眼睛,“由他去吧,玩膩了,自然就收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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