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長走了,本就是遲暮之年,走時無病無災,已算喜喪。
隻是聽老人的兒子說,老村長走時,視線一直看向學塾那邊。
這位村長的功績可能不是榮昌村曆史上最多的,但卻實實在在一生都在為村子而奔波勞碌,這份情,人們看得見。
第二天一早,滿村縞素,哀怨淒涼的哭聲,仿佛又將人拉回了那個大雪肅殺的冬天。
七天後,學塾那邊傳出消息,柳先生重新開堂授課,規矩不改。
看不看得順眼,還不是柳相一句話的事情。
當然,柳相自己是沒時間,隻化出一道分身留在學塾授課,真身則返回豐陰澗,繼續領悟劍道之意。
貴林嫂家在村裡算得上是吃穿不愁,連煙囪都要比其他家高上一節。
得益於這位膀大腰圓的婦人勤勞與精明,才讓這個的日子越過越順遂。
其膝下生育兩個女兒,好在是隨了他男人的身段相貌,大女兒早早嫁了人,小女兒的親事也定了下來,婚期臨近,貴林嫂和婆婆一同為小女兒準備結婚所需。
她婆婆是個與老村長同一輩的老人,在村裡地位很高,同時也是公認的毒舌婦人。
整理成婚所需香火時,老嫗低聲道:“自家老母豬都知道下崽兒,公母對半還行,起碼有幾個是帶把兒的,不像某些人,就知道吃吃吃,連個傳宗接代的都沒有,看來老天爺是要我趙家絕後了。”
身邊還坐著貴林嫂的男人,老嫗瞥了眼漢子繼續嘟囔道:“當初就不該聽你那死鬼老爹的話,什麼屁股大好生養,醜婦當家才享福,鬼扯,現在好了,抱孫子的希望直接沒了,你也一樣,沒出息的玩意兒。”
對於這些老人絮叨多年的言語,漢子從最開始的爭吵,無奈,沉默到最後的聽之任之。
貴林嫂從生下頭一胎的第一天起,這些言語就沒停過,在外人眼裡勢利精明,吵架永遠不落下風的貴林嫂,卻對這個婆婆始終不言不語。
隻是做好手中活計,任憑老人怎麼念叨都無動於衷。
似乎是越想越覺著憋屈,老嫗乾脆一巴掌打在貴林嫂的手背上,這一下可不輕,手背上頓時出現血紅,老嫗罵得:“啞巴了是吧,滾去劈柴燒炭,你那賠錢貨出嫁還得讓我家貼嫁妝,你就坐在這就算了?”
貴林嫂也沒反駁什麼,憨憨一笑,站起身,真就開始劈柴燒炭。
自家男人從小體弱多病,多年裡都是靠她才撐起了這個家。
人們總說女子本弱,可在她這行不通。
如果不是體格好,估計早就累死病榻之上了。
到了小女兒成婚這天。
閨房內,婦人為女兒梳妝打扮。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
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
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
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
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
窮人家嫁女,自然沒有什麼鳳冠霞帔,沒有想象中的喧嘩熱鬨。
平凡,普通。
貴林嫂不識字,連這些言語都是討教村裡老人學來的,在她眼中,女兒和兒子,從來沒什麼區彆,都是從自己身上掉下去的一塊肉,自己這個做娘親的又怎會不心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