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天星河高掛。
脫離熟悉環境的米月還沒徹底適應官塾這邊的生活。
主要是認床,睡不著。
夜深時分,米月獨自一人四仰八叉的躺在涼亭內,雙手枕著後腦勺,看向天上那輪皎潔明月。
在他手背底,還有一本泛黃書籍。
按照村裡世世代代留下的古老傳說,在這明月的背麵,那終年幽暗之地,生長有一株月桂,通體白玉,千年漸長一寸,若有星空之風吹拂,樹葉叮叮咚咚,好似風鈴之聲。如果有那大福緣之人獲得月桂墜入人間的一片落葉,能不受五病三災,逢凶化吉。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也不過是無聊時分的回想罷了,如果真有的話,估計.......得值老鼻子錢了。
秋風吹過,微微泛起涼意。
米月裹了裹身上衣物,倍感無趣。
“讀書什麼的非我所求,差不多就成,以後看看能不能不找個安穩營生,多掙錢,怎麼著都得在鎮裡建棟大宅子才成。”
說起宅子,米月又想起自己那位兄長。
求學多年,童試考了三次,但每次都在院試上邊栽跟頭,如今算是徹底心灰意冷,在衙門那邊上下打點,成了檔案庫的賬簿先生,雖說掙錢少,可好歹是吃皇家飯的,也算是求得個安穩。
不過這樣一來米月就有些憂愁了。
“本來光耀門楣這種事情怎麼說都輪不到我,大哥啊!你咋就這麼不爭氣呢?小小一場院試連栽三次也是沒誰了。算了算了,看來打明天起,自己的再稍稍努力些才成,嗯.......就多用兩成力應該夠了吧?”
以往他讀書,也就是隨便學著玩玩,跟禹秀薇那樣懸梁刺股可沒法比。
若是將心神分成十等,米月最多在讀書一途上付出兩成,如今再多加兩成,一個秀才的名頭......嗯,應該不難。
如此想,倒不是米月不喜歡讀書,而是覺著有些事情不用刻意去追逐所謂的名,隻要足夠就好,沒必要做什麼就得做到最好,這樣的日子會很累很累。
米月不喜歡這樣,心滿和意足便可,不會去奢求太多。
涼亭不遠處,有人提著燈籠走來。
燈火搖曳,在充斥著月光的黑夜裡,散發著屬於自己的光。
少女走到少年身邊坐下,一邊擱放好燈籠,一邊說道:“你果然在這兒。”
米月一挑眉頭,調笑道:“難不成還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禹秀薇一翻白眼兒,“是這些天同學舍的姑娘起夜時老說涼亭這邊有人影兒,還以為遇到鬼了呢。”
“那你怎麼知道是我?”
“看你這兩天上課沒精打采的,加上學塾內喜歡大半夜溜達的也隻有你了。”
禹秀薇趴在圍欄上,與少年一同看向天幕高處。
米月收回視線,看了眼少女發髻間的玉簪,笑了笑,喜歡就好。
寂靜深夜裡,二人共同保持沉默,內心從未有過的平靜。
過了許久,禹秀薇歎氣一聲。
米月覺著有些古怪,於是便問道:“咋了?”
難不成還有心事?
禹秀薇眨巴眨巴一雙靈動眼眸,“就是覺著那些災民有些可憐。”
以前生活安詳,從未見過動亂的世道,兩人都很難去想象書本上所記載的大慶災難究竟有多可怕,直到前不久,碎葉城接收一波逃荒百姓,他們才真正意識到,大慶從來不太平。
自大慶國號為永平的那一年起,各地洪災,旱災,蝗災,瘟災,天怒,地陷等等,這些人力所不能及的災害從來不曾斷絕。
國祚還在,但那些被殃及池魚的平民百姓可就遭了殃了。
流離失所,民不聊生。
好在大慶王朝底蘊不俗,加上這近百年來那龍椅上的皇帝雖說換了一茬又一茬,但還算是守城有功,第一時間開糧賑災,穩定民情,並未發生易子而食的慘劇。
罪己詔這種東西,每一任皇帝不寫個幾封,這位子都算白坐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