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昌鎮。
天剛蒙蒙亮。
許多莊稼漢子拎著鋤頭鐮刀離開家門,在黎明前走出鎮子的牌坊樓。
沒法子,他們這些世世代代靠田地吃飯的窮苦人連睡個懶覺都很奢侈。
如今快到夏末了,過些時日就是莊稼豐收的季節,也是到這時候越不能馬虎。
若是一時大意遭了蟲災,水災的,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去。
一大清早。
一襲墨衫坐在牌坊樓外的長青樹下,路過的莊稼人都會笑著與之打招呼,恭恭敬敬喊上一句柳先生。
每當這時候,柳相也會笑著點頭回應。
在外人眼中,柳相的容貌會隨著時間推移而慢慢變化,所以沒人察覺到異常,不然幾十年如一日容顏不老,給人的第一印象不是什麼神仙老爺,而是邪祟妖魔。
人嘛,總是對自己未知的事物天生有種莫名的恐懼。
薛全寄來的書籍中,很多術法柳相都有借鑒,不用畫符念咒,隻是稍稍一個心念轉動,覆蓋表麵的障眼法便會隨著歲月的流逝而變更樣貌。
當然,留在小鎮中的隻不過是他的儒衫分身,本體在接受大陣控製權後就移步前往了臧符山之巔,和陸鳶以前一樣,看守廟宇裡麵的東西,若是沒什麼重要的事情,或是百年期限將至,柳相真身一般不會在小鎮裡露麵。
日子好像回到了以前躲藏的那段歲月,隻為了活而活,很沒意思。
隻不過這沒意思的光陰還得持續很多年。
“看來大慶對榮昌的乾預有好有壞,對百姓來說,日子越來越有盼頭,隨著外來人的彙聚和繁衍,原本大淵遺民注定苦難的命理線也發生了些許變化,是好事。但同樣的,外來人的攪局,讓那些本就日漸稀少的藏於氣運愈發輕薄,以後估計很難再出趙家樹,米月這些除了傳承之外的人了。”
想到這,柳相笑了笑,沒半點對大慶的生氣。
用一部分氣運換取普通人的安寧與舒適,柳相再怎麼不在乎小鎮百姓的命運如何,始終也會覺著這買賣不算虧。
這時,錢梨悄然現身,坐在柳相的肩頭上。
看個頭和麵容,要比以前長大些許。
“大白蛇,等誰呢?”
小姑娘的修行之路有些特殊。
刻苦修行千難萬難,一大堆靈石輔助也隻是勉勉強強堆出個玄心境來。
一場人心的觀道,卻讓小姑娘直接達到玄心巔峰。
這類修行之路,實屬古怪。
柳相對其道路觀想過,但收益不大,聊勝於無吧。
錢梨的觀道還跟道家那種以它山之石攻玉不太一樣。
有特定的要求,必須是心湖澄澈之人才行。
這一點其實很難。
人心是會不斷變幻的,沒有人能一直保持赤子之心。
所以這麼些年,錢梨的修為晉升馬馬虎虎。
柳相猜測,可能對於小姑娘的道路,陸鳶那老家夥還有某些謀劃,隻是跟柳相沒什麼關係,所以也就沒提。
估計關鍵所在,就是四百年後,錢梨接管天王山脈那天。
柳相回道:“屬於米月的那朵金蓮開了又敗,有些古怪,按照金蓮留下的殘餘命理推算,差不多今天就該回到小鎮,我在這等他,順便看看他是何等變化。”
米月起初有氣運伴身,哪怕後來被剝離了大山饋贈,也不再那些命理線之內,柳相也無法看到他的未來事,隻能依照心性和選擇進行推衍,這種法子能知道的東西很少。
不過即使是這樣,柳相還是看到了些東西。
比如陸鳶這老家夥的另外一層謀劃的苗頭。
隻不過現在境界還不高,發揮如意神通的威能尚且淺薄,估摸著得到能媲美九境左右修為的時候,才是如意真正隨心的時候。
前幾天某夜裡,那座氣運池塘之中,忽然開放出第十朵金蓮,是屬於米月的那一朵。
當時柳相就覺著有些奇怪,他明明已經將大山與米月之間的牽連徹底斬斷,就算米月開始修行,也不再屬於氣運種子才對。
一夜過後,金蓮再次凋零。
柳相借助殘餘的金蓮碎片,推演出一些事情脈絡。
連他都忍不住嘖嘖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