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光微亮。
百戲坊尚未從沉睡中蘇醒,那座破敗的小院裡,卻已有了動靜。
張蛟將最後一捆劈好的乾柴在牆角碼放整齊,又用冷水衝了把臉,水珠順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頰滑落。屋簷下,小醜兒抱著膝蓋,安靜地看著他,那雙清澈的眸子裡,映著少年魁梧的背影,仿佛那就是他整個狹小世界裡唯一堅實的山。
這幾日的相處,讓院子裡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暖意,像風雨飄搖中一豆微弱卻頑固的燭火。然而,這脆弱的寧靜,很快便被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打碎。巷口處,一行人施施然行來。
為首的元一門六長老白奉,一身織錦長袍,與這周遭的汙濁泥濘格格不入。他看著眼前這片掙紮求生的景象,眉頭緊鎖,眼神裡的厭惡與輕蔑,像是生怕沾染上半分這裡的塵埃。南宮弗跟在他身側,神情愈發不耐。
昨日隻是遠遠一瞥,今日走近了,才發覺此地氣息之混雜,簡直讓他作嘔。
一行人最終停在了小院門口,那破舊的柴門,仿佛是一道無形的界限,隔開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白奉並未踏入,隻是隔著門,目光越過張蛟,直接落在了小醜兒身上,那眼神,不像在看一個人,倒像是在審視一件待價而沽的貨物。
“你,過來。”
白奉朝小醜兒勾了勾手指,語氣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命令。
張蛟的身子動了動,不著痕跡地將小醜兒擋得更嚴實了些。
白奉這才將視線轉向張蛟,像是剛剛才發現他的存在,嘴角勾起一抹施舍般的笑意:“你這傻大個兒,倒是忠心。這樣吧,這孩子,我買了。黃金百兩,外加一部我元一門的外門鍛體功法,足夠你這等人下半輩子吃穿不愁,甚至還能在凡俗武夫中混出個名堂。如何?”
話語充滿了上位者的傲慢與恩賜。
張蛟沒有說話,隻是緩緩搖了搖頭,眼神沉靜,卻也堅定。
“嗯?”
白奉的臉色沉了下來,“嫌少?”
張蛟依舊搖頭,終於開口,聲音低沉而清晰:“他不賣。”
“不識抬舉。”
白奉失去了耐心,言語間已帶上了幾分森然的寒意。
他身後,南宮弗更是發出一聲嗤笑,仿佛聽到了世間最好笑的笑話。
區區一個凡人,竟敢拒絕仙師的“恩賜”?
白奉不再廢話,他甚至懶得親自動手,隻是朝著身旁一位隨行的三境修士使了個眼色。
那修士心領神會,一步上前,便要伸手去抓小醜兒。
張蛟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吼,像一頭被觸怒的幼獸。他那魁梧的身軀猛然前傾,雙臂張開,如同一座鐵塔,死死護住身後的少年。
那修士見狀,眼中閃過一絲輕蔑,一道術法光亮驟起,帶著淩厲的風聲,直取張蛟的肩頭。
然而,那抹靈光尚未觸及張蛟的衣衫,一道蒼老的身影卻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張蛟身側。
正是吳用。
老武夫依舊是那副身形佝僂的模樣,隻是那雙渾濁的老眼,此刻卻亮得驚人。
滅有多餘的動作,隻是簡簡單單地抬手,一掌拍出。
那一掌,看似緩慢,卻帶著一股凝練到極致的剛猛氣血,空氣中仿佛響起一聲沉悶的氣爆。
修士的臉色驟變,急忙加大術法靈光底檔。
“砰!”
如花開花落聲。
那三境修士悶哼一聲,整個人如遭重擊,蹬蹬蹬連退數步,臉上血色儘褪,望向吳用的眼神充滿了驚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