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北境而言,排名戰這是一場見證天驕崛起的盛宴;但對於青炎門這樣在天下宗門裡排不上號的小門小戶,見與不見都沒多大關係了。
青炎門一行人於今日離開,領頭的兩位長老不住催促。
李玉姝走在隊伍的末尾。
身邊,是入門不久的小師妹芸香,小姑娘年歲不大,心性跳脫,一路上嘰嘰喳喳,回望著方才青銅戰台上那驚世駭俗的一劍東泱。
“師姐,師姐。”
芸香拽了拽李玉姝的衣袖,眼睛亮晶晶的。
“那個荊黎,真的好生厲害!連天門境的徐鬱都敗了,那一劍,我都沒看清呢。”
李玉姝腳步微頓,側過臉,看著小師妹那張未經風霜的臉龐,隻是淡淡應了一聲:“嗯。”
“古庭劍宗的褚隋,小西天的淨慧佛子,還有那個趙家樹……哎,可惜咱們為什麼不是過幾天走呢!看他們神仙打架又不要錢.....”
芸香越說越苦惱,一腳踢飛路邊石子,好似將其下達命令的宗門長老,全然沒注意李玉姝的沉默。
李玉姝收回視線,望向前方灰蒙蒙的天際。
厲害人物?
曾幾何時,她自己也有過天才之名。
隻是天才與天驕,一字之差,天壤之彆。
資質所限,歸海境再無寸進。
“玉姝,走快些。”
前方,傳來二長老略顯不耐的催促聲,“莫要耽擱行程。”
李玉姝應了一聲,加快了腳步。
芸香吐了吐舌頭,湊近李玉姝,壓低了聲音:“二長老總是這麼凶。”
李玉姝笑了笑,沒有接話。
二長老不是凶,是怕。
小宗門的生存之道,便是夾著尾巴做人。
“師姐。”
芸香似乎看出了李玉姝的興致不高,小心翼翼地問道。
“方才在宴會上,師姐去見了那個荊黎,你們……是舊識?”
李玉姝腳步又是一頓。
舊識?
算是吧。
那段往事,與其說是舊識,不如說是一場孽緣,是自己修行路上最大的一個跟頭。
當年被那少年“打劫”的羞惱,後來得知對方天資卓絕的震驚,再到漫長歲月裡,聽聞對方名聲鵲起時的複雜心緒。
不甘、怨懟、欽佩,甚至還有一絲連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傾慕?
這三百年的心路曆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嗯,很多年前,有過一麵之緣。”
李玉姝回答得輕描淡寫。
芸香卻來了興致,女孩子總是對這種天驕的八卦軼事充滿了好奇。
“那師姐……”
芸香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氣,問出了那個盤旋在心頭許久的問題。
“是不是,很喜歡很喜歡那個人呀?”
喜歡?
李玉姝愣住了。
這個問題,太直白,也太幼稚。
喜歡是什麼?
是少女懷春的怦然心動?還是道侶之間的相濡以沫?
似乎都不是。
李玉姝看著小師妹那雙清澈卻懵懂的眼睛,忽然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該如何解釋,一個跋涉於塵埃泥濘中的人,偶然抬頭,看見了一顆璀璨星辰劃過天際時的心情?
那不是占有,也不是愛慕。
那是一種見證。
見證那顆星辰從微末中崛起,最終光芒萬丈,照徹天際。
自己曾在塵埃裡遙望,並且由衷地希望,那顆星辰能越升越高,越來越亮。
哪怕那光芒永遠照不到自己身上,哪怕自己終究要腐朽於泥土。
曾經的天才少女,如今的落魄女修,與那青衫劍客之間,隔著的是一條無法逾越的天塹。
李玉姝搖了搖頭,伸手揉了揉小師妹的腦袋,神色間帶著一絲釋然後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