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實毫不客氣地拍了拍江旻的肩膀,力道不小,差點將他拍得一個趔趄,“怎麼樣,昨晚教你的那兩招‘黑虎掏心’練熟了沒?可彆偷懶!”
江旻的眼睛一亮,臉上帶著幾分自豪:“練了!能一拳在木樁上留個淺淺凹印呢!”
就是時候拳頭腫脹得跟個饅頭似的。
江旻小時候曾在武館外偷偷觀察,學來幾招粗淺的拳腳功夫,沒想到卻被三兄弟撞破,他們不但沒有責怪江妟,反而因其過人的天賦和那股子不服輸的毅力,將他引為知己,悄悄收作了第四個義弟。
從那時起,江旻除了在餛飩攤忙碌,便多了個練武的念頭,從三兄弟那裡學來的零碎招式,等到攤子閒暇時就會在後院那邊苦練。
“二哥你就知道打打殺殺!”
隋信擠眉弄眼地插嘴道,“江旻弟弟可是要學大哥那套‘遊身八卦掌’的,那才叫一個俊!進退騰挪,多漂亮!”
隋誠聞言,微微皺眉,瞪了兩個弟弟一眼,隨即從懷裡摸出幾個銅板遞給江旻,溫聲道:“彆聽他們胡說。好好幫襯爺爺奶奶,練武不急於一時,強身健體便好。”
四人正說笑著,攤前又來了一對夫婦,牽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
少女荊釵布裙,穿著雖然樸素,卻難掩一身清麗容顏。烏發如瀑,眉眼溫柔,尤其是一雙剪水秋瞳,顧盼之間,便將周圍的市井喧囂都染上了幾分詩意。
正是住在不遠處的餘家女兒,餘雪兒。
“餘叔,餘嬸。”
江旻乖巧地打了個招呼。對於餘家夫婦,他充滿了敬意,他們是街坊裡少有的,從未對他有過半分嫌棄的厚道人。
“小旻,給我們雪兒來碗餛飩。”
餘氏夫婦臉上帶著和善的笑,在他們的眼裡,江旻就是個讓人心疼又懂事的好孩子。
“雪兒姐姐。”
江旻仰頭看著餘雪兒,臉上浮現出一絲難得的靦腆。
餘雪兒溫柔一笑,從隨身的布包裡取出一本有些卷角的書,遞給江旻,聲音輕柔如水:“這是我抄的《千字文》,你拿去認字。有什麼不認識的,隨時來問我。你每日在攤上忙碌,彆耽誤了學業。”
江旻視若珍寶地接過那本書,指尖輕觸泛黃的紙張,重重地點了點頭:“謝謝雪兒姐姐!我一定好好學!”
一旁的隋誠和隋實,原本隨意閒聊著,此刻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餘雪兒身上。
他們臉上的表情不再是平日裡的那般豪爽隨意,而是多了幾分平日沒有的拘謹和熱切,甚至在不經意間,兩人的眼神還悄悄地交換了一下,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較勁。
美人當前,即便是血氣方剛的武館弟子,也難免心生波瀾。
人之生活,用最粗淺的道理來講便是生下來,活下去。
無論身份之高低貴賤,終歸抬起頭的那一刻,都能看到同一片天......
等到日頭漸漸西斜,將金色的餘暉潑灑在榮昌城每一磚每一瓦上。
餛飩攤子也漸漸冷清下來,食客散去,隻剩下爺孫三人收拾碗筷的聲響。
一個身穿綢布衣衫,麵容和善的老者踱步而來,花白的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正是趙府的管事周老頭。
他每天都會在此時出現,仿佛是他一天中最放鬆的時刻。
“老江,收攤了?”
周老頭笑眯眯地問道,聲音帶著幾分親近和慈祥。
“周老哥來了,快坐。給你下碗餛飩?”
老江頭熱情地招呼,他們二人是多年的老棋友,也是這市井中難得的交心朋友。
“不了不了.....”
老周頭擺擺手,與老江頭坐在一條板凳上,看著正在擦拭桌案的江旻,眼中滿是讚許,透著幾分親近,“你這孫兒,真是越看越喜歡,懂事、能乾,又肯吃苦。老哥我膝下無子,若有這般一個孫兒,死也瞑目了。”
老周頭雖然身居趙府管事高位,每日經手趙府內外諸多事物,甚至要替趙子期處理那些見不得光的勾當,但其心性卻與趙府的那些趨炎附勢之徒大相徑庭。老周頭知曉世事艱難,也時常在暗中接濟一些貧苦百姓。這份身居上位卻未曾忘本的品德,讓他在趙府中顯得格格不入,卻也讓他成為了老江頭為數不多的知己。
看著攤前恢複平靜的街道,又想起白日裡聽到的那些關於劉家的傳言,不由得重重地歎了口氣,壓低聲音,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和沉痛:“老江啊……劉家的事……唉,公子爺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誰也勸不住。老太君又護得緊,他隻管行事,哪管得了人命……”
眼神裡,透露出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在趙府裡,他能做的,隻是儘量彌補,儘量減少一些不必要的傷亡,卻無法從根本上改變什麼。
老江頭拍了拍他的手背,沒有多言。
他知道周老頭心善,也知道他的難處。
夜幕完全降臨,漆黑的夜空點綴著稀疏的星辰。江家祖孫三人推著板車,走在回家的路上。板車上放著洗淨的碗筷和折疊整齊的桌凳,疲憊卻滿足。
這榮昌城裡,有的人活在雲端,享受著錦衣玉食,視人命如草芥;有的人卻活在泥土裡,嘗儘人間疾苦,卻依舊心向光明,堅韌不拔。
隻是......天也有不測風雲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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