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完,他忽然跌跪下去,雙臂緊緊圈住溫九的小腿,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將自己揉進對方的骨血裡。
他的肩頭劇烈顫抖著,喉間溢出破碎的嗚咽,那是成年男子極少示人的哭腔,像被風雨折斷的枯枝,在暮色中簌簌發抖。
他把臉埋在溫九膝頭,像個走丟數年的孩子,終於尋回了他魂牽夢縈的歸途。
這次,溫九沒有推開他,亦沒有說話。
很久很久後,久到二人的眼淚都流乾,久到二人四肢麻木,久到溫九的心又重回堅硬,“孟硯卿,坐回去。”
孟硯卿很是傷痛和不舍,他不想動,他不想再離開阿九。哪怕是一直跪坐在地,隻要能離阿九近一點就很好。
“坐回去,不是要談談嗎?你這個樣子我們怎麼談?”
孟硯卿有些失魂落魄,卻還是乖巧照做,“好。”
“孟硯卿,我們不能重新開始了。”
溫九的聲音中帶著潮濕的沙啞,卻有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孟硯卿大受打擊,“阿九,我錯的我彌補,我用下半生去彌補。”
溫九搖頭,“你彌補不了,我這六年的光陰,你真的彌補不了。
你打碎了我對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堅定,你打碎了我對過往時光的珍視。
你說,如今這個不再相信感情,遊戲人間的溫九還如何與你長相廝守。”
“阿九,都是我的錯,你的傷痛我來縫合好不好。過去的就讓它過去,我們離開大端重新開始。”
“不,過去的永遠過不去。”
“我們十幾年的感情,你真舍得放下嗎?”
“我已經放下了,從我知道你沒死的那一刻我就放下了。”
孟硯卿自嘲一笑,“阿九,我如今這樣子是不是還不如死了。”
“於你而言,心有未竟之事,死不如生。於我而言,活著的你讓我怨憎,若是你當年真死了,我反而會念念不忘,銘記一生。”
“阿九,我把你交給陸明嶽是知道他是個義匪,我知道他不會傷害你,我希望你在亂世之中能夠平安度日。
你會接受陸明嶽的求婚是我始料未及之事,我當時恨不得殺了陸明嶽,但是我猶豫了。
我想如果他能讓你逃離舊事,安穩和樂度過餘生,那我便成全你們。
阿九,我的做法錯了,可我一時盼著你好。”
“你既已遇到我,又為何要把我扔在山寨?”
孟硯卿忽然語塞,良久後才開口,“阿九,那個時候我恨你,我恨溫濯,恨溫姓,恨世間所有人。”
溫九笑了,她聲音淡淡,“溫濯,我父親。”
孟硯卿:“他當年設計害死了我父親,害死了孟家滿門,傾覆了赤雲軍。”
“當年之事我全不知情,亦不想知情。我隻問一句,我可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我可傷害過孟家人?”
孟硯卿艱難開口,“你是溫濯的女兒,你身上流著溫家的血。”
“我現在就不是溫濯的女兒了?這六年我脫骨換血了?”
孟硯卿無言以對。
溫九又繼續道,“你既恨我,就該一直恨下去,恨到一半又叫停,何必呢?
你愛我我便來,你恨我我便去,如今你愛我了我又得回來,可能嗎?
可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