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藝文犯了難,子女狀告父母杖一百、徒三年,一百杖下去這位狀元郎還能有命?他終是起了惜才之心,關起門來規勸崔文宇。
“崔大人可再考慮一二,這狀子本官就當作從未接過。”
崔文宇十分淡然,“不必,此事壓在我心頭數年,武大人秉公辦案便可了我心願。”
“可子告父必受重刑!”武藝文急了,“到時候彆說官職,怕是性命都難保!你寒窗苦讀數載,如今正是報效朝廷的好時候,何必這般為難自己?”
崔文宇眼神堅定,“我母親死的冤。武大人不必再勸,您的好意文宇心領了。”
武藝文還想再勸,忙出個主意:“不如換個人告狀?你身邊的書童,或是你母親那邊的親戚,這樣便能免了你受罰。”
崔文宇搖了搖頭,“母親給我性命,我難道不敢站出來為她討個公道?我要讓天下母親知曉,這世間仍有正義可尋,我還要為人子者知曉,男兒生就八尺之軀不止要侍父至孝,還要侍母至親。
武大人,有多少男人看著父親打母親無動於衷?他們甚至會迫於父威轉過頭指責母親不識大體。”
武藝文微愣神片刻,心中異樣感受浮上心頭。
他是世家子弟,母親亦出身大族,家中雖沒有父親打母親這種糟心的事,可父親不喜母親,經常寵幸妾室而對母親頗多指責,這個時候他在做什麼?
他勸母親寬容大度些,多多體諒父親在外為官不易。
可分明找事的是父親啊。
武藝文心裡忽然有些堵,有些難受。
可他讓不忍看到崔文宇就這麼折了,“崔大人已經隱忍數年,何必在此時意氣用事,換個人遞狀書也是一樣的。”
崔文宇苦笑,“隱忍數年,我日夜愧疚難安。我知父殺母,卻苦無證據,加之我母親生前心願便是我狀元及第入朝為官,我...或是想全了母親的心願,或就是私心作祟。
若父親因為我的告發獲罪,我便親手絕了自己的科舉之路。
這幾年我找齊了證據,每每想邁出這步又會猶豫彷徨,我亦怕陳年舊案男子殺妻判以絞監候,緩刑之後便是減刑,這樣我不僅白搭上自己,還無法將犯罪之人繩之以法。
我父族是在譙周一代勢力極大,我外祖一家被其打壓迫害強行捂嘴已不敢再伸冤。我父親的續弦是江北秦氏的姑娘,就算為了秦家的聲譽,秦家也會出手,我想伸冤很難。
可如今不同了,我觀大人近日所做之事,便知我的機會來了。”
武藝文瞬間明了。
江北秦氏,是沈家老夫人的母族,沈首輔的外祖家。
按世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鐵律,崔文宇狀告生父殺母之事,這兩大家族絕不會坐視不理。此事一旦鬨大,若被有心人散播點秦沈兩家參與其中的隱情進去,不僅會壞了家族名聲,更可能授人以柄,影響朝堂之事。
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便是如此。
可崔文宇呢?他雖有狀元之名、修撰之職,卻剛入朝堂,手中並無權勢。秦沈兩家隨便走出一位族老或部院官員都能壓死他。
他的狀子,秦家與沈家隻需暗地遞一句話,怕是連立案的機會都沒有,就算是自己也不敢得罪沈家。
可近日自己這群人一通折騰,這狀元郎定是已參透其中關竅。沈時安自己都牽涉其中,他怕是不宜再出手壓這個案子。
歸根究底,如今的掌權人是九黎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