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差點氣死!”
“這才把他奪爵去籍,貶為賤奴,發配來這北疆做了雜役!”
範永康端起茶杯,慢悠悠呷了一口。
“我本以為這等紈絝,來了這裡熬不過兩月就得死在蠻子手裡。”
“哼,誰承想,這小子竟然開了竅,不僅突破到了鍛體中期,還斬了一個百夫長,爬上了百戶位置!”
他放下茶杯,聲音裡透著寒意。
“之前是本官沒留意,現在既然知道了,豈能容他再往上爬?”
“這北疆一個蘿卜一個坑,讓他爬上來,豈不是要頂了本官的位置?”
“皇帝本就想讓他死,我們送他一程,既絕了後患,又能做個順水人情,豈不兩全其美?”
千戶恍然大悟,臉上露出欽佩又了然的笑容。
“原來如此!守備大人高明!卑職明白了!”
……
守備府外。
王狗剩和廖大智正看著守備撥給陳策的“一百精兵”
——一群須發花白、缺胳膊少腿的老弱病殘!
兩人臉上都有些發白。
陳策看著眼前這支破敗不堪的隊伍,心中最後一絲疑慮也消散了。
這範永康果然認得他!
所謂的重用,分明是讓他去送死!
“狗剩,廖大哥。”
他轉頭看向身邊僅有的兩個熟人,語氣鄭重,“你們都看見了。”
“這趟差事,非但不是前程,反而是條絕路,九死一生,你們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
他現在是百戶,劃撥兩個人到自己手下的權力還是有的。
王狗剩脖子一梗,攥緊了拳頭。
“我不管什麼前程後程!我隻知道跟著陳哥能殺蠻子,痛快!”
廖大智看著那些老弱殘兵,心頭苦澀,但還是重重一點頭。
“百戶,您以後就叫我大智吧,我相信您,跟著您必然能建功立業!”
見他們眼中一片堅定,陳策心中那點被算計的怒火反倒沉澱了下來。
奶奶的。
他遲早找回來!
“好!準備出發!”
在周圍兵卒或同情、或嘲諷、或幸災樂禍的目光注視下。
陳策率領一百老弱殘兵的隊伍,默默開拔,離開北固關,一頭紮進北地刺骨的寒風中。
路途比想象中更艱難。
寒風如同無形的刀子,輕易穿透薄薄的粗布衣,直往骨頭縫裡鑽。
行進了不到二十裡,隊伍就出了問題。
幾個年老體衰的老兵臉色死灰,牙關打顫,腳步踉蹌,終於支撐不住,撲通倒在了冷硬的草地裡。
隊伍停了下來,死寂的氣氛開始彌漫。
陳策排開眾人,走到倒地的老卒身邊。
蹲下身。
他沒有責備,隻是伸手握住對方一隻凍得烏紫僵硬的手腕。
下一刻,一股溫和而堅韌的氣血之力,悄然從他指尖渡了過去。
隻見那老卒的臉色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了一絲血色,將死的身體被生生從鬼門關前拉了回來。
陳策如法炮製,又為另外幾人渡入氣血。
幾個被救醒的老兵茫然看著眼前的年輕百戶,難以置信。
他們這些人命賤如草芥,何曾想過會有軍官耗費寶貴的氣血救他們?
喉嚨裡堵著滾燙的情緒,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其他老兵默默看著這一幕,冰涼絕望的心底,像是被投進一小塊燒紅的炭,驀地暖和了一下。
再看向陳策時,眼神裡已多了些不一樣的東西。
靠著陳策不斷以自身氣血救人,這支本該在路上就散掉的隊伍,硬是咬著牙,掙紮著走了八十裡。
終於,灰蒙蒙的天邊儘頭,一片破敗得不成樣子的村落輪廓顯現出來。
龍門口,到了!
陳策勒住瘦馬,抬眼望去,心徹底沉到了穀底。
眼前這哪是什麼軍衛前哨,分明是個荒敗已久的流民窟!
斷壁殘垣間搭著零散的茅草棚,歪斜的柵欄如同豁牙漏風的老嫗。
幾百戶軍戶擠在幾乎遮不住風的破屋裡,人人麵黃肌瘦,衣衫襤褸,眼神空洞,宛如行屍走肉。
幾個瘦成皮包骨頭的孩子光著腳,在泥地裡翻找著什麼,脆弱如野草。
撲麵而來的,是一種比死人堆更沉重的氣息。
這裡,就是範永康所謂的重要據點?
這就是他帶著一群老弱殘兵要守衛的邊疆前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