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建業回到營房,躺在床上,腦海裡始終盤旋著這一天看到的景象,怎麼也無法入睡。
他出身武學世家,徐家從老祖宗到他這代,世代從軍報國。
可到了他這一代,他開始迷茫了。
從軍究竟為了什麼?
他們這次逃出來的基本都是年輕人,因為老人被蠻子殺光了,那些麵孔他再也看不到了...
而這麼大規模的蠻子南掠,他們提前一點消息都沒收到!
增援更是沒有!
徐建業不蠢,猜到是邊軍默許給了蠻子。
無論是朝廷,還是乾軍,都爛成了一灘爛泥,這樣的大乾,還值得他為之報效嗎?
他看不清前路。
到了今天,看到龍門口的乾軍,他似乎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隻是他還沒想明白那究竟是什麼。
忽然。
他坐了起來,心裡覺得不對勁。
這麼大的地方,怎麼會沒一點聲響?實在是過於安靜了!
他悚然一驚,披上外衣,走出營房。
寒風吹過臉頰,吹得渾身發冷,果然,兵營那邊空蕩蕩的。
他的心懸了起來。
人呢?
他循著遠處一點光亮摸去,在龍門口營地中心位置燃著篝火。
火光照亮一張張臉。
龍門口的男女老少,都擠在那兒,圍成一個厚實的圈子。
圈子中央是陳策。
他聲音不高,不緊不慢,卻清清楚楚落到每個人耳朵裡。
風雪還在飄,可篝火把人攏在暖意裡,連徐建業自己,都不知不覺在圈外蹲了下來。
陳策講的是一個叫“大唐”的故事。
開頭聽著都新鮮,像天方夜譚。
說什麼萬國來朝,說什麼長安城裡,胡商遍地,波斯、天竺的商隊擠破頭都要去……
老百姓聽著,眼睛裡映著火光發亮,像看到了神仙過的日子。
徐建業聽得也心馳神往,如果大乾也能……
可慢慢地,故事變了味兒。
那些叫藩鎮節度使的家夥擁兵自重,像把鋒利的刀子,一點一點剜開了華麗的外皮。
徐建業的冷汗從後背滲出來,粘在貼身汗衫上,一片冰涼。
他越聽越心驚,越聽越不對勁!
這……這說的不就是眼下的大乾嗎?!
陳策講得很細致,好像他親眼見過那些陰謀,那些血腥廝殺。
時間眨眼間過去一個時辰,陳策拍拍手。
“好了,今天就先講到這裡。”
他目光掃過人群:“大唐詞條都發下去了,回去好好學。”
“第三小旗已經連續兩次拿了第一,其他隊你們加把勁兒啊。”
他收斂了臉上的笑意,語氣變嚴肅。
“明天我們要進草原,我不在時,你們按演練那樣守好家。”
“守不住也彆硬扛,和鳥道口一樣,跑!”
“牢牢記住,人才是一切的根本,地丟了,我們可以搶回來,人沒了,一切都完了,懂嗎?”
“懂!!”
眾人轟然應諾。
話音剛落,一道不合時宜的驚呼突兀的響起,帶著難以置信。
“瘋了?你們要進草原?!”
徐建業一著急,下意識的站了起來。
所有人都看向他,那目光讓他有點不自在,像是偷聽被抓。
但讓他意外的是,沒人出聲指責,仿佛那些大逆不道的影射被他聽到了也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