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平常,張總肯定是出門接電話了。
可是,今天張總喝多了,人在酒精下徹底放開了,豪放不羈。
餘磊在一旁聽得觸目驚心。
確實是“驚嚇”。
自己嚇自己。
張總掛斷電話,煙灰從指間簌簌落下,他似乎沒有察覺到這個細節,繼續笑著和成經理談笑風生。
這看起來就是稀疏平常的小事吧。
女兒,就是爸爸的命根。
然而,餘磊卻聽得真切,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六十萬?半年?”
這個數字在他的腦海中不斷回響,像一根鋼針刺在神經上,讓他整個人都緊繃起來。
他看著張總談笑自若的模樣,突然覺得有些恍惚。
這人不是在談論女兒的學費生活費,而是在說今天晚飯吃了幾口青菜。
在他看起來,錢應該就是手機上的數字,隨意添加一個零罷了。
富人的世界,窮人不懂。
英國,倫敦。
餘磊新聞聯播裡看過,就是亂,亂,亂,犯罪高發的城市。
眼前這個爸爸不擔心嘛?還打這麼多錢,也許上海人見過識廣吧。
餘磊酒量不行,成經理幫他擋了不少酒,所以他撐得住。
他低頭看著桌上精致的桂菜,冷盤是涼拌河粉和桂林米粉,熱菜還沒上。
桌上的白酒已經喝了一半,成經理和張總已經進入“酒桌文化”的狀態,談笑風生,話題從電力項目談到北海的海鮮,再談到上海的天氣,談笑間“毫無壁壘”。
唯一不聊的就是工作。
就是噓寒問暖。
餘磊卻食不知味。
他想起自己住的賓館,是公司安排的,說是“公司的協議酒店”,聽起來挺高大上“四星級”,結果進去一看,一股黴味。
不僅房間老舊,設施陳舊,連空調都吱呀作響,但價格卻不菲,一晚六百多,含稅。
他當時心裡咯噔一下,心想這錢回去報銷得找人簽字,但成經理卻輕輕一句:“沒事,人事的人會處理。發票收好,記錄、拍照,發給人事,他們會走流程。”
餘磊感覺跟著領導真好,要是擱在平常,他都得自己部門領導簽,再去市區幾個領導簽字,萬一碰到哪個領導出差,不在啥的,你還得去好幾次。
一次來回起碼四個小時,以前廣西派的領導就喜歡讓你折騰,現在的領導體諒一線人員多了,讓你放在財務,能幫忙就幫忙。
餘磊這才意識到,這頓飯、這頓酒、這賓館,其實都不是“接待”,而是“規矩”。
是工程內、大單位之間的一種默契,一種潛規則。
可他還是忍不住想,六十萬,半年。
這幾乎是他十年的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