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楊戩垂在身側的手,早已攥成了拳。
在他那冰冷的麵容之下,是早已翻江倒海的心潮。
鏡中那父親挺身而出,用血肉之軀為兒子擋下致命一擊的畫麵,與他記憶深處的一幕,轟然重疊。
他想起了那個遙遠的午後,在自家的小院裡。
天兵天將從雲端降下,神威赫赫。
他的父親,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也是這般,將他和兄妹護在身後,昂首麵對著他根本無法抗衡的敵人,最終慘死在神將的兵器之下。
他想起了母親被天條鎖拿,壓在桃山之下那暗無天日的歲月,日日夜夜,他都能聽到母親隔著山石傳來的,壓抑的哭泣。
他想起了自己的兄長,楊蛟。
那個總是溫和地笑著,會在他闖禍後替他擔著的兄長。
在父親倒下的那一刻,兄長也是像鏡中那個少年一樣,不顧一切地衝了上去。
陸凡,曾是楊蛟。
楊蛟,這一世又在重蹈覆地的悲劇。
這該死的劇本,竟然一模一樣!
一股難以遏製的怒火,從楊戩的胸膛深處升騰而起,衝上天靈。
他腰間的三尖兩刃刀,感應到主人的心緒,發出一陣陣低沉的嗡鳴,刀鋒上寒光流轉,似要飲血。
救他!
必須救他!
這個念頭,前所未有的清晰與堅定。
燃燈又如何?
佛祖又如何?
天條都攔不住他楊戩,這滿天神佛,又能奈他何!
但他終究是執掌天庭司法天神多年的二郎顯聖真君,憤怒並未完全吞噬他的理智。
他清楚,在大庭廣眾之下,有燃燈這位準聖大能坐鎮,直接出手救人,乃是下下之策,隻會落入對方的圈套,將自己和陸凡都置於萬劫不複之地。
若要救人,便不能再有任何保留。
他那隻始終垂在身側的左手,悄然握緊。
在他的掌心,握著什麼東西。
那並非三尖兩刃刀。
那是他真正的底牌,是他當年劈開桃山,救出母親的神物。
是連剛才與孫悟空那般酣暢淋漓的戰鬥中,都未曾動用過的,開天神斧的斧刃!
此物一出,石破天驚。
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動用。
可現在,為了他兄長轉世的陸凡,似乎已經到了那個萬不得已的關頭。
他隻等一個時機了......
與楊戩那內斂而決絕的憤怒不同,孫悟空的怒火,早已寫在了臉上。
他抓耳撓腮,齜牙咧嘴,那雙火眼金睛死死盯著鏡中那個倉皇逃竄的李法師,恨不得立刻跳進去,一棒子將那道貌岸岸的家夥打成肉泥。
可沒辦法,這是三生鏡,照出的,是已經逝去的前塵往事。
他孫悟空雖然有奪天地之造化的本領,卻沒有穿越時空,更改因果的手段。
不過,他的憤怒,倒不僅僅是因為陸凡是他認可的小師弟。
更是因為,鏡中上演的這一幕,觸動了他身為齊天大聖,身為鬥戰勝佛,最根本的原則。
仗勢欺人,顛倒黑白,以強淩弱!
這不就是他取經路上,最痛恨,也見得最多的醃臢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