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屏山行宮......原來是這個時候。”
雷震子低聲自語,神情複雜。
旁邊一位年輕些的仙官不解,小聲問道:“雷公,這翠屏山有何說法?”
雷震子看了他一眼,緩緩道:“你有所不知。當年三太子在陳塘關自戕之後,魂魄無依,是他師尊太乙真人指點,托夢於其母殷夫人,讓殷夫人在翠屏山為他修建了一座行宮,立起金身,受人間香火,以待凝魂複生。”
“啊?還有這等事?”年輕仙官大為驚奇。
“是啊......”另一位老神仙接過了話頭,頗有些惋惜,“那行宮香火鼎盛了半年,哪吒的魂魄也日漸凝聚。可後來......”
“後來被李天王知道了。”
“當年李天王知曉後,勃然大怒,認為哪吒生前闖下大禍,死後還立廟享受香火,是為惑亂天下百姓。”
“於是......他親自上山,一鞭打碎了哪吒的金身,又放了一把火,將那行宮燒了個乾乾淨淨。險些讓三太子魂飛魄散!”
“嘶——”
周圍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那位仙官說到此處,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李靖的方向,聲音壓得更低了。
“李天王......唉,這件事,確實做得有些不地道。虎毒尚不食子,哪吒都已經自儘以全他李家的名聲了,他卻連一條活路都不肯給。”
“誰說不是呢。”另一位老神仙接話,“若非那次行宮被毀,耽誤了時機,太乙真人也不會急著出手,用那金丹玉露,取五方蓮花,為他重塑一具蓮花之身。”
“蓮花化身雖然精妙,脫離了五行,不受俗世法寶侵害,卻也終究是失了根本,斷了肉身精進的大道。”
“可惜啊......可惜......”
“噓!小聲點!天王聽見了,你我都沒好果子吃。”
雷震子站在一旁,聽著眾人的議論,默然不語。
他比誰都清楚,蓮花化身對哪吒的限製有多大。
哪吒的天賦,論根骨,論悟性,絕不在楊戩與那石猴之下。
若是當年他能順利以香火願力重塑金身,今日的成就,絕不止於此。
以他天生靈珠子的跟腳,他的上限,本該與那兩位一樣,是能憑自身之力,觸摸到準聖門檻的存在。
可李靖那一砸,那一燒,徹底斷絕了這種可能。
蓮花化身,看似超凡脫俗,實則是一道永恒的枷鎖,將他的上限,死死地釘在了大羅金仙圓滿的境界,再難寸進。
這些年,哪吒不說,但他們這些做兄弟的,都看得出來。
那份不甘,一直埋藏在他心裡。
也難怪剛才哪吒會一氣之下說出那種話。
其實這麼多年,他一直都沒能成功放下。
他對李靖的恨,遠不是在陳塘關前割肉剔骨那麼簡單!
......
翠屏山,山路崎嶇。
陸凡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才從城內爬到山頂。
他太虛弱了。
一路上,他摔倒了無數次,手腳都被尖銳的石子劃破,鮮血和泥土混在一起,可他感覺不到疼痛。
他隻是一次又一次地爬起來,朝著那香火最鼎盛的地方,挪動著身體。
終於,他看到了那座行宮。
宮門前人頭攢動,香客絡繹不絕,帶著虔誠與期盼。
陸凡站在人群外,格格不入。
他那副乞丐般的模樣,引來了不少嫌惡的目光,人們紛紛避讓,給他讓出了一小片空地。
他不在意這些。
他排在長長的隊伍末尾,耐心地等待著。
在等待的過程中,他的目光,落在了行宮門口兩個負責引導香客,分發香燭的廟祝身上。
那是兩個年輕人,麵色有些過分的白,行動間,有一種說不出的僵硬感。
陸凡的心頭,猛地跳了一下。
從小,父母就教他一些簡單的望氣識人之法,雖不精通,卻也有些靈性。
他一眼就看出,這兩個人不對勁。
他能感覺到,這兩個人身上,沒有活人的陽氣。
但那也不是妖物的邪氣,更不是厲鬼的怨氣。
但也絕不是人。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氣息,冰冷,卻又平和,說不上來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