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霄娘娘闔著眼,半晌,才幽幽地開言:“師姐她,素來是這般護短的。但凡見了與本教有緣的後輩,遇上了難處,總要伸手拉扶一把。當年在金鼇島上,不知多少師弟師妹受過她的恩惠。”
她這一開口,周遭截教眾仙心頭那股壓抑的情緒便再也藏不住了。
身旁一位麵相忠厚的仙官,乃是當年隨侍在側的火龍島焰中仙羅宣,如今的火德星君。
他此刻亦是紅了眼圈,接口道:“雲霄仙子說的是。我便記得,師叔她最不喜繁文縟節,卻又最重同門情誼。誰若是有難,她嘴上說著‘自去處置,莫來煩我’,可轉過身,卻已駕著雲頭替你平事去了。便如方才鏡中對那陸凡一般,看著淡漠,實則早已將事情都攬在了自己身上。”
瓊霄娘娘性子最急,亦是點頭:“可偏生就是這般好心腸的一個人,到頭來,卻落得那般下場!那蚊道人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血海之中一個不入流的孽障,竟敢......竟敢......”
她說到此處,已是氣得說不下去,隻將一口銀牙咬得咯咯作響。
趙公明撫著長髯,神色亦是黯然:“當年萬仙陣中,師姐被那廣成子用番天印打了,失了日月珠,後來又遇上......又遇上西方教那位,這才著了道。說到底,是那闡教眾人以多欺少,行事忒不光明!”
他口中雖是這般說,可眾人心裡都明白,大劫之下,哪有什麼光明磊落。
成王敗寇,不過是天數使然。
這番話,反倒又勾起了眾人心中那段最不願回首的往事。
萬仙陣破,截教一敗塗地,死的死,降的降,上榜的上榜。
他們這些在天庭為官的,看似保全了性命,成了神仙,可那份失了道統,寄人籬下的憋屈,又有誰知?
碧霄娘娘輕歎一聲,將話頭又拉了回來:“說起來,這陸凡與我截教,當真是差了那麼一點緣分。得了師尊的法,又見了龜靈師姐,可到頭來,終究還是沒能走上這條路。後麵大劫臨頭,金鼇島都散了,他又哪裡尋得到歸處?”
眾人聽了這話,皆是默然。
是啊,若是當年龜靈聖母沒有被師尊召回,若是她當真將陸凡帶在了身邊,指點他修行,那後麵的故事,又會是何等模樣?
“哪來的什麼緣分?”一個身形魁梧,麵色黧黑的神將忽地嗤笑一聲,正是如今在天庭領了南海分水將軍一職的餘元。
那笑聲裡滿是說不出的悲涼與自嘲。
“也是造化弄人。”
“我看,他若是與我截教緣分再深些,師姐當年但凡心硬一點,不管他同不同意,直接將他綁回金鼇島,好生教他修行。又或者,這陸凡若不是當初那般執拗,應了師尊,早早入了咱們碧遊宮的門牆,潛心修上幾年......”
“憑他的根骨,趕在萬仙陣之前修出些名堂,也不是難事。”
“到那時,大劫臨頭,他既是我截教弟子,自然也要上陣。”
“刀劍無眼,說不得就在陣中丟了性命,一道真靈上了這封神榜。”
“如此一來,今日不就與你我一般,同在天庭為官,也好過在這斬仙台上,等著彆人來定他的生死輪回了。”
這話本是無心之言,可落在眾人耳中,滋味卻不是那麼個滋味。
斬仙台上,霎時間靜得落針可聞。
什麼叫不如上了封神榜啊?
這算什麼?
封神地獄笑話嗎?
眾人初時一怔,隨即細品,臉上神情皆變得古怪起來。
有想笑的,嘴角才牽動,便又覺得心頭發酸,那笑意便僵在了臉上,不上不下,說不出的尷尬。
倒不是不敢笑。
是真的笑不出來。
但是又偏偏真的好笑!
誰讓笑話的主人公是如今在場的眾人自己呢。
真是一個荒唐到了極點,卻又偏偏在理的假設。
“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