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元子見他如此,這才將話題引到了自己最為關切之處,他抬起頭,望著那懸於陸凡頭頂,劍氣森然的四柄長劍,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眸之中,也終於,透出了一股子難以掩飾的驚疑。
“隻是,貧道心中有一事不解。”
“那通天師兄的誅仙四劍,乃是截教鎮壓氣運的殺伐至寶,自我那故友多寶道人化胡為佛之後,便已失落了不知多少元會,便是截教門下,怕也無人知其下落。”
“今日,怎的會無端出現在此處,還護著這陸凡?”
“此事,賢弟可知曉其中內情?”
孫悟空聽了這話,臉上那份得意,立時便化作了與鎮元子一般的,滿頭霧水。
他將那腦袋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一臉的莫名其妙:“老兄,你這可是問倒俺老孫了。”
“不瞞你說,俺老孫自打瞧見這四把破劍,心裡頭也犯著嘀咕呢!”
“至於它們是從何而來,又是受了何人驅使,俺老孫是當真不知,當真不知啊!”
就在場中氣氛稍得緩和,眾仙官那顆七上八下的心將落未落之際,那麵一直懸於半空,光影流轉不休的三生鏡,竟是毫無征兆地,又有了動靜。
這一回,卻不似先前那般,隻是靜靜地演化著上古的舊景。
那古樸的鏡麵之上,竟是泛起了一圈圈漣漪,似那靜水深流,於無聲處起了波瀾。
一道溫潤平和,卻又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之感的玄光,自鏡中透出,不偏不倚,正落在了那斬仙台上陸凡的身上。
嗯?
這一下,南天門外,所有的仙官佛陀,皆是心中一凜。
來了!
眾人心中,不約而同地,都冒出了這同一個念頭。
他們明白過來,這三生鏡演化了這半日的洪荒舊事,如今,終於是對這樁公案的正主兒,起了反應。
這陸凡某一世的過往之身,終於是要顯露出來了!
隻是,這念頭方一轉過,新的疑雲,便又如那雨後的春筍,一叢叢地,自眾人心底冒了出來,攪得人是百思不得其解。
這麼說,先前那一場驚心動魄的紅雲之厄,那一場牽動了無數洪荒大能心弦的血腥截殺,竟都隻是個引子不成?
便如同先前那鏡中演化的楊天佑結識瑤姬的故事一般,洋洋灑灑,說了那許久,為的,也不過是引出那楊蛟的根腳來。
可這道理,又有些說不通了。
那楊蛟之事,好歹還有個前因後果,脈絡清晰。
可方才這鏡中所演,從頭至尾,皆是那紅雲老祖如何因善惹禍,如何身死道消,最後投入輪回。
這樁公案,瞧著已是塵埃落定,因果了結,又如何能從這當中,再引出一個人來?
這念頭在眾仙官心中盤旋不去,一個個皆是眉頭緊鎖,隻覺得自家這修行了千百年的腦子,今日怕是真個要不夠用了。
隻是,這話卻又不好說出口。
無他,隻因那地仙之祖鎮元子,此刻便靜靜地立在那處呢。
誰人不知,那紅雲老祖乃是這位爺平生唯一的知己?
如今這鏡子既是轉了向,不再提那樁傷心事,眾人自是樂得裝聾作啞,誰也不願去當那個多嘴的。
便在這滿場神佛各懷心思的詭異靜默之中,那三生鏡上的光影,已是漸漸清晰了起來。
鏡中出現的,並非眾人想象中的某位上古大能,亦非什麼驚天動地的殺伐場麵。
那是一片祥和安寧的所在。一股浩瀚中正平和,卻又帶著勃勃生機的人道氣息,便如那春日裡的暖風,透出鏡來,拂在眾人臉上,竟將這南天門外那股子肅殺與凝重,都衝淡了幾分。
隻見鏡中,石壁之上,刻著無數古樸的壁畫。
有那先民鑽木取火,有那賢者構木為巢,有那勇士鏖戰洪水,亦有那老者仰觀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