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八部天龍鎮魔塔閉合的轟鳴聲中,寂滅尊主的殘魂如被巨手拽扯般吸入塔內。
待神魂稍定,他發現自己置身於一片青銅古燈懸空的芥子世界——搖曳的燭火將塔壁鎏金佛像映得影影綽綽。
莊嚴誦經聲似從四麵八方滲來,每一個音節都令他的魂體泛起細微刺痛。
寂滅尊主強壓神魂震蕩向前掠去,沿途景象讓他瞳孔驟縮:近三萬生靈身著破碎衣袍,或跪或伏於青銅磚上,口中念念有詞。
毛發倒豎的巨妖喉間滾動著晦澀佛號,周身縈繞邪霧的邪修指尖掐著往生印。
就連麵容暴戾、渾身刀疤的屠夫,此刻也低頭親吻地麵,渾濁眼珠裡竟泛著淚光。
這些窮凶極惡之徒,此刻卻都虔誠跪拜。
視線儘頭,一座青玉蓮花台懸浮半空,台上端坐著位年輕僧人。
他眉若春山含翠,目似清泉映月,身上披著鎏金袈裟。
察覺寂滅尊主的到來,僧人雙手合十,指尖綻放細碎佛光:“寂滅尊主,苦海無邊,皈依我佛,方得解脫。”
“豎子!”寂滅尊主凝聚成猙獰的麵孔,“是你將本座鎮壓在此?”
僧人溫和搖頭:“非是小僧。鎮壓尊主的,乃是我師尊。”
“小僧空禪子,在此以己身為橋,渡塔中眾生超脫貪嗔癡三劫。”
“以身為橋?”寂滅尊主冷笑一聲,“本座隻信利益交換!這世間哪來的普度眾生,不過是虛妄空談!”
空禪子端坐蓮花台,語氣溫和如初:“尊主執念太深。上古年間您掀起血雨腥風,屠戮無數生靈,小僧隻盼引您放下殺念,歸入正道。”
“若說所求……”
他抬手輕撚佛珠,“不過是為這世間攢些功德,替您消解幾分業障罷了。”
“荒謬!”寂滅尊主怒喝一聲,震得塔內誦經聲戛然而止,“這般說辭哄騙凡夫俗子尚可,在本座麵前不過是班門弄斧!”
“你既不殺我,定有所圖,少拿佛門大義來糊弄!”
空禪子不再分辯,垂眸低誦《心經》。
梵音如清泉漫過青銅磚麵,塔內躁動的氣息漸漸平息。
寂滅尊主冷眼掃過四周,忽然開口:“你說在此普度眾生?這三萬生靈當真個個真心向佛?”
“自然。”空禪子應聲。
“既如此——”寂滅尊主黑霧凝成的嘴角扯出陰鷙笑意,“可敢與本座打個賭?”
“若這三萬生靈皆真心皈依,本座便隨你入佛門;若有一人心存不甘……”他指尖黑霧翻湧,“你須放我離開!”
“可以。”空禪子抬眸,澄澈目光如鏡映月,“出家人不打誑語。若尊主能找出非真心皈依者,小僧自會作主,放你出塔。”
寂滅尊主心頭暗喜。
他本隻想試探,卻未料對方應得如此乾脆。
以他的目力,一眼便能看穿:蓮花台附近的生靈眸中明淨,確有向佛之心;
但外圍那些大妖、邪修,身上還帶著未褪的外界氣息,分明是剛被收入塔中不久。
他不信短短時日,便能讓這些窮凶極惡之徒洗心革麵!
寂滅尊主隨手抓過幾名渾身妖氣的大妖。
黑霧凝成的手掌掐住其中一頭虎首人身的妖修後頸:“你們爪子上的血還沒乾,怎會甘心困在這破塔內念佛?”
被拎起的大妖渾身發抖,口中連稱“真心向佛”,可眼底那抹一閃而逝的恐懼,卻被寂滅尊主儘收眼底。
他甩飛妖修,低罵一聲“廢物”。
轉而盯上了人群中一名麵色青白的修士——此人額間刻著家族徽記,分明是有妻小老母的俗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