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易在空中興奮地蹬著小腿。
韓瑾兮從背後輕輕環住易舟的腰，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鬨了一會，就準備吃飯了。
四個菜擺在桌上，精致的草莓奶油蛋糕放在靠外的位置。
蛋糕的上麵，插著一根頗為流行的漂亮的蓮花音樂蠟燭。
易易被安置在她的專屬小椅子上，兩隻小手扒在桌沿上，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裡閃著期待，一眨不眨地盯著蓮花蠟燭。
“爸爸！爸爸！”她拍著小手，用稚嫩的聲音催促著。“蛋糕！”
“好！”易舟笑著，拿著火柴出來。
韓瑾兮站在女兒身後，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臉上帶著幸福而滿足的微笑。
“等會，咱們先拍個照。然後等切了個蛋糕，給馬哥他們家送一半兒，馬曉樂今天也過生日呢。”韓瑾兮說。
“行。”
易舟拿著數碼相機先給母女倆拍了一張，又將相機反轉，舉起來準備三個人自拍一張。
就在他按下快門的時候，明明是關閉狀態的閃光燈卻不知道為何亮了起來。
刺眼的白光很突然地頻閃著。
與此同時，易舟突然感覺到一股來自骨髓深處的寒意。
仿佛有一雙看不見的眼睛，正在某個陰暗的角落，冷漠地注視著這出幸福的戲劇，然後等它落幕。
周遭溫暖的一切開始急速地褪色。
世界的色調在瞬息之間被抽掉了飽和度，籠罩在了一種不祥的、病態的昏黃之中。
韓瑾兮身上的桂花香氣以及奶油蛋糕的香甜、剛出鍋飯菜的味道迅速腐敗，被替換成了一種紙張焚燒的味道。
視野的邊緣，開始不停閃爍著老式錄像帶特有的、黑白相間的噪點。
易舟感覺有些不舒服。
他捏著火柴，在粗糙的盒邊上用力地劃著。
第一下，啞火了。
第二下，火柴頭斷了。
直到第三下，一簇小小的的火焰才顫顫巍巍地亮起。
易舟用微弱的火光點燃了蓮花蠟燭的引信。
火焰“嘶”的一聲亮起。
伴隨著一陣刺耳的聲響，蓮花蠟燭塑料質地的花瓣開始緩緩張開。
它並不流暢，如同在播放一段嚴重損壞的視頻文件，存在著頓卡和掉幀的情況。
花瓣每動一下，都會停頓零點幾秒，然後才會伴隨著難聽的聲音，繼續著下一個動作。
“祝……你……生……日……快……樂……登登……噔噔蹬蹬……”
經典的生日歌響了起來。
音調跑得離譜，節奏時快時慢，音符像是被壓縮過，時不時夾雜著機械故障聲響和強烈的電流雜音。
斷斷續續的扭曲歌聲在一周多額聽覺神經上反複地緩慢切割著，帶來一種難以忍受的生理性折磨。
易舟轉過臉，看向自己的妻女。
韓瑾兮依舊站在那裡，臉上掛著完美無瑕的微笑。
她那頭長發，失去光澤，看起來一下子變得假了許多。
她正一下一下地拍著手，但掌聲跟動作卻對不上。
聲音是清晰地“啪……啪……”
手掌卻在聲音響起後的半秒才緩慢地合攏再緩慢的分開。
她的笑容也徹底凝固了，嘴角的弧度、臉頰的肌肉都僵在臉上，一動不動。
雙眸失去華彩，直勾勾地望著前麵的虛空。
易舟趕緊將目光轉到女兒易易身上，心臟瞬間停止了跳動。
易易那張本該稚嫩可愛的臉上，布滿了細細密密數不清的黑色裂紋。
她也在笑，但嘴角咧開成了超越人類極限的恐怖弧度。
本該清澈明亮的眼睛裡，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沒有任何反光的漆黑。
眼白不知所蹤……
那首仿佛來自地獄的生日歌還在繼續，扭曲的音符，都像一隻巨手，揉搓著本該溫馨的場景。
一切都開始搖搖欲墜，分崩離析。
“祝……你……生……日……快……樂……”
當最後一個“樂”字，被拉成一道長長地尖銳刺耳的金屬摩擦音時，讓易舟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一幕發生了……
“哢嚓——”
玻璃碎裂的聲音響起。
易易臉上的笑容依舊，但那些遍布她全臉的裂紋猛地崩開。
整張臉就好似一個戴的太久、已經與血肉粘連在一起的麵具，從額頭到下巴，從左耳到右腮，碎裂成無數塊大小不一的碎片。
而後撲簌往下掉落，碎渣在桌子上掉的到處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