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池畔,亂糟糟圍滿了人。
宮女太監們跪了一地,個個麵如土色,抖若篩糠。
幾個太醫圍在中間,臉上全是驚恐不安……
景弘帝粗暴地踢開人群,目光如炬,瞬間就鎖定了地上那個身影。
他的七皇子景成,就那麼靜靜地躺在冰冷的地麵上。
臉白得像上好的宣紙,嘴唇泛著駭人的青紫,長長的睫毛緊緊閉合著,了無生氣。
平日總是亂糟糟的頭發,濕漉漉地貼在額角和臉頰,他的身體蜷縮著,冰冷的池水浸透了他華貴的皇子服,在地麵上洇開一片深色的水痕。
一個太醫正顫抖著手指,探向景成的鼻息。
他試了又試,臉色越來越慘白,最終無力地垂下手臂,對著衝過來的景弘帝,絕望地搖了搖頭……
轟……
景弘帝腦子裡一片空白……
北冥關的烽火,太子的血,三十萬劍冥軍的屍骨,亡國的鐵蹄聲……還有眼前這具冰冷的身體……所有的畫麵瘋狂地攪在一起,在他腦海裡炸開一片猩紅的混沌!
“啊——!”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吼,從弘帝喉嚨深處爆發出來。
他高大的身軀劇烈搖晃,眼前陣陣發黑。
他踉蹌著撲到景成的身體旁,雙膝重重砸在冰冷堅硬的地麵上,震得骨頭生疼也渾然不知。
他沒有去抱,也沒有去探,而是如同鐵鉗一般,死死地、狠狠地掐住了,景成那仿佛一折就斷的脖子!
“為什麼?為什麼都要離開朕?逸兒!成兒!連你……連你……也要走?”景弘帝雙目赤紅如血,額頭青筋暴起“你也敢走?!你也敢丟下朕?!給朕回來!回來!”
景弘帝咆哮著,手上用力地掐在景成脆弱的脖頸上。
那細嫩的皮膚瞬間被掐得深陷下去,泛起恐怖的青紫色。
周圍的太醫、宮女、太監們,早已嚇得魂飛魄散,癱軟在地,連尖叫都發不出來,隻能眼睜睜看著這瘋狂的一幕……
一片死寂……
這具身體沉重得如同灌滿了鉛!
心臟在胸腔裡微弱地搏動,每一次收縮都帶著悶痛。
我是誰?
記憶的碎片在腦海裡翻滾、碰撞:敵人手裡拿著一個黑乎乎的……他為了救戰友們,在千鈞一發之際,抱著敵人跳下懸崖,隨著一聲巨響,震徹山穀!
代號“梟”,兵王,任務……失敗?
不!
強烈的感知,粗暴地湧入喉嚨!
劇痛!窒息!如潮水般洶湧撲來!
“咳……!”
地上那具原本了無生氣,屬於癡傻七皇子景成的身體,驟然起了變化!
濃密濡濕的眼睫,像被無形的力量猛地撐開!
眼皮之下,露出的不再是往日那空洞迷茫、蒙著霧氣的眼神。
取而代之的,是一雙驟然睜開、清澈有神的眼睛!
那眼神,如同淬了萬年寒冰、冷冽極致!
沒有孩童的懵懂,沒有一絲一毫的迷茫和恐懼。
這絕對不是一個癡傻兒能擁有的眼神!
這驟然爆發的凶悍與冰冷,如同兩道寒電,精準無比、狠狠地刺入了弘帝的眼底!
弘帝那足以扼殺一切的嘶吼,戛然而止……
那臉上足以毀滅世界的瘋狂表情,瞬間凝固……
那雙死死掐在景成脖子上的手,也在一瞬間僵住……
空氣,仿佛被凍結!
時間,似乎凝固了!
跪伏在地的太醫和宮人們,連顫抖都忘記了,隻剩下無邊的恐懼和茫然!
他們看不見景成眼中的寒芒。卻清晰地感受到,從皇帝身上,驟然僵住、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和驚駭?
皇帝陛下……怎麼了?
沒有人知道!
那不是弘帝所熟悉的癡傻。
那更像……一頭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凶獸,在瀕死邊緣,亮出了染血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