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那一口血噴出來的時候,整個李府的下人都嚇得跪了一地。沒人敢抬頭,沒人敢出聲,隻聽見血滴落在青磚上的“嗒、嗒”聲,像極了更鼓,敲在人心上。
他癱坐在太師椅裡,臉色灰敗如死灰,手指死死摳著扶手,指節泛白,青筋暴起。那張曾經意氣風發的臉,此刻扭曲得如同惡鬼。
“蘇晚……蘇晚!”
他咬牙念著這個名字,每一字都像是從喉嚨裡剜出來的血塊。他堂堂李侍郎,三朝元老,江南鹽政的幕後操盤手,竟被一個女人——一個出身商戶、連官身都沒有的女子——連著三招,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先是滁州關口,他精心布局,商戶鬨事、劉主簿煽風點火,李銘壓陣出麵,本該是一場漂亮的“民怨圍剿”。結果呢?人家蘇晚早一步派人,茶水包子管夠,雜費全免,還送“行路平安香”!商戶們捧著熱茶,笑得比過年還歡,反手就把劉主簿和李銘當騙子給轟了出去!
更絕的是,蘇晚的人連一句硬話都沒說,全是“誤會”“補文書”“為商道清明”,字字占理,句句在法。百姓不認陰謀,隻認實惠。誰給好處,誰就是好人。
李銘灰頭土臉地回來,連馬都沒敢騎完,半道就把披風扔了,像條喪家犬。
李崇氣得肝疼,可還沒緩過勁,夜裡“鬼麵”殺手又折了!
那可是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鬼麵十三”,專接滅門買賣,從無失手。他花了三千兩銀子,外加三株百年野山參,才請動他們出手。結果呢?人家顧昭之早就在膳香坊布下天羅地網,火把一亮,弓弩齊發,連三聲慘叫都沒來得及,七個殺手當場伏誅,剩下六個跪地求饒,文書供狀全被繳了。
文書現在就擺在蘇晚的案頭,上麵蓋著李府暗印,寫著“不計代價,取首級”。
她沒急著動,隻是輕輕吹了吹墨跡未乾的紙角,唇角一挑:“李大人,您這手筆,可真是大方。”
她知道,李崇已經瘋了。
一個輸紅了眼的賭徒,最危險,也最好拿捏。
她要的不是贏一次,而是讓他徹底趴下,再起不來。
所以她不動聲色,等的,是江南的急報。
三天後,快馬入京,塵土未洗,信使直接衝進膳香坊後院。
“小姐!查清了!李記商行在揚州、蘇州、杭州的十三個暗倉,全是走私鹽的窩點!賬本、人證、運鹽船的記錄,全齊了!而且……而且有李崇親筆簽的‘放行令’,蓋的是戶部鹽政司的官印!”
蘇晚接過那份密報,指尖緩緩撫過紙上那一行行鐵證,眼神冷得像冬夜的霜。
她等的東風,終於來了。
翌日早朝,金鑾殿上,顧昭之steppedforward,手持密折,聲如洪鐘:“臣,有要事啟奏!”
滿朝文武屏息。
他當著百官之麵,將那份證據呈上,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江南鹽政,十年積弊,私鹽泛濫,國庫年損百萬兩白銀。臣查明,此皆因有人官商勾結,借商行之名,行走私之實。幕後主使,正是——吏部侍郎,李崇!”
嘩——
朝堂炸了。
李崇當場踉蹌後退,麵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想辯,卻一個字都說不出。
皇帝震怒,當場下令徹查。
三日後,李記商行十三暗倉被封,私鹽十萬斤起獲,涉案官員二十七人落網。李崇革職下獄,李銘發配邊軍為奴。
而蘇晚,站在膳香坊的樓閣上,看著遠處李府被查封時飄落的門匾,輕輕抿了一口桂花茶。
風起了。
她知道,這隻是開始。
這局棋,她從三年前父親被害時就已落子。
如今,終於到了收網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