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風界,洛曜紀四千九百六十六年,十一月之五。
東域,修道宗門東玄外門。
深冬降臨,屋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鵝毛大雪,仿佛冰凍著一切生機,就連亂石山下那片鬆林內往常嬉鬨的夜鶯也在今夜徹底銷聲匿跡。
漸漸地,毫無綠意的亂石山上刮起寒風,愈演愈烈,隨著一陣又一陣寒風吹來,無儘飛雪帶著刺骨涼意不知飄入了何人夢境......
“為什麼你們總是辱罵阿蕪?為什麼要罵阿蕪是掃把星...難道哥哥姐姐...你們都是壞人嗎......”
“師兄師姐為什麼也要欺負阿蕪?阿蕪不是你們的師弟嗎......”
“是啊...阿蕪是瞎子,是沒有道根的廢物...難道阿蕪沒有眼睛,沒有道根就不能修道嗎......”
“姐姐...雲鸞姐姐...你到底在哪裡?阿蕪...阿蕪想你了......”
“好餓...好冷...”
隨著內心夢境中那漫長且孤獨的聲音落寞,夢醒了。
亂石山頂,獨一間破敗灶房內的乾草堆上此刻正躺著一名十三歲的凡人少年,似被這嚴酷的寒冬給喚醒,衣不遮體的他一醒來就感受到屋外襲來的無儘寒意,這使他揉搓著僵硬小手的同時,也從旁邊抓來一大把乾草蓋到了自己那瘦弱且滿是傷痕的小身軀上,似汲取著那微不足道的溫暖。
“雲鸞姐姐...阿蕪又聽見你聲音...又夢見姐姐帶著我去求道了!”
“清清師姐她們已經告訴了阿蕪修道的方法!等阿蕪撿夠一萬旦柴火修成了道就去找你!你一定要等著阿蕪!”
腹中乾煸再次躺回到乾草堆上蜷縮而息,在無儘寒風的洗禮下,他瘦小的軀體儘管在乾草的庇護下都冷得不停地打著寒顫,此後小小少年的塵蕪又是帶著無儘的孤獨與思念再次入了深暗的夢境…
黑暗的夢境中沒有一絲的畫麵,仍舊隻有無數折磨著他那幼小心靈的謾罵欺辱聲音,不知過去多久,好似又十分短暫,在又一陣寒意從破爛的窗口外吹進時,陷入夢境的塵蕪再一次被嚴酷的寒冬召回到了現實當中。
“好餓......”
這次醒來塵蕪沒再繼續躺下,坐起身的他摸著地麵有些笨拙的向破爛不堪的火灶中增添著柴火,沒有眼睛,但他卻能清晰感受到寒意吹來的方向,就這樣畏縮地站起身子顫抖著又朝著窗口處走去。
窗戶並沒有遮擋物,塵蕪隻能用地上的乾草潦草地遮蔽阻擋屋外時刻吹進的寒風,再次回到灶火處蜷縮著坐下,儘管是在屋內,但旺盛的火焰仍無法溫暖他那滿是傷痕的身心。
“都一年了...為什麼阿蕪還是沒有成為天人?為什麼阿蕪還沒成為修道者?”
並未留戀那溫暖太久,摸著火灶塵蕪又在失落中緩慢站起,雖然體內寒氣被驅散了許多,但他身體依舊在發顫,此時的天空深邃黑暗中不見一絲光明,然而作為瞎子沒有太多時間觀念的他已是早早的起了床,似準備向外走去。
“姐姐告訴過阿蕪堅持就是勝利!阿蕪一定要克服困難!阿蕪要去撿材了!”
自言自語地鼓舞著自己,摸索著破敗的牆壁朝著緊閉的木門走去,隻是剛離開火灶無儘寒意就瞬間襲來,這使本就衣衫破舊單薄的他身子顫抖的更是明顯。
“今天怎麼會這麼冷...”
搓著小手呼出一口冷氣,說著,塵蕪熟練的打開門栓,隻是當柴房門被打開的瞬間,一股比之前寒意更加刺骨的寒風迎麵吹來,頃刻便吹打在了塵蕪那瘦小的身板之上。
“下雪了嗎......”
冰雪飄零,大地成霜,光禿禿的亂石山上氣溫驟降,口中呼出熱氣瞬時凝結成霜,小身板在這寒風中顫抖加劇,臉龐乾燥,木訥地伸出小手感受著寒意的飄零,今晨這也是小塵蕪第一次如此深刻的感受到隆冬大雪所帶來的刺骨冰涼。
“以前下雪的時候姐姐都會在阿蕪身旁......”
無瞳的小臉上露出幾分憂傷,此刻在那孤涼的寒風中塵蕪獨自回憶著曾往所銘刻的那一縷芳香。
“雖然還想睡覺,但阿蕪不能這麼懶惰!阿蕪一定要快些修得大道!”
木訥中發著呆,卻很快就回過神來,雖然很怕冷,但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洗禮了那寒氣之後,小塵蕪身體也好似適應了那股寒冷而不再發顫。
內心也早已下定決心,塵蕪並沒有選擇繼續在這溫暖屋中停留,沒有鞋穿的他光著腳丫就向著門外邁去,但一瞬間又想起了什麼,隨即塵蕪又將剛抬起便凍得通紅的小腳給收了回來。
“以前師兄師姐他們都會用絲線戲弄阿蕪,今天會不會也有?”
淳樸的小臉上露出思索之色,隨後小塵蕪走回房內拿上了一根木棍,再次回到門口後便用著那木棍笨拙地試探著前方的冰寒地裡是否被布置有某種陷阱。
“居然沒有!師兄師姐果然都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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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沒有任何障礙物,小臉上頓時浮出激動,說完,塵蕪便回憶著記憶當中的道路,十分熟練地踩踏著已經結出了刺骨薄冰的院子畏縮地走到了院外一條更加寒冷的積雪石道上。
“啊...這是什麼......”
小臉上本還殘留激動,但當塵蕪興奮踏上那條石路沒走出幾步的時候,卻突然感覺到右腳腳踝上傳來一陣火熱的劇痛,這導致他重心不穩瞬間就摔倒在了冷硬的青石小道上。
“流血了嗎......”
快速爬坐起來,強忍住腳踝上傳來的劇痛,塵蕪迅速抬動乾瘦小手奮力地將夾在右腳腳踝上的鐵塊掰了下來,摸到是沒有鋼齒捕獸夾一類的東西後就將其輕放到一旁,隨後這才委屈又小心地揉搓著又多出一道傷痕淤青的腳踝起來。
“師兄師姐們都是好人,可為什麼每天都要戲弄阿蕪......”
扒著一旁有些腐朽的木欄站起,塵蕪委屈的嘟嚷著小嘴,知道又是那些師兄師姐在戲弄自己,但他卻沒有任何憎恨之意,在快速平複下自己內心的委屈之後又扒著一旁的木欄踉蹌地站起。
“師兄師姐們說這是修道的必經過程...所以阿蕪不能在這裡放棄!”
好似在一瞬間又找回了心中的堅定,儘管此時腳踝處還有陣陣火辣餘痛傳來,但塵蕪仍舊堅持著自己的信念,隨後便又小心翼翼地扶著那沿路地枯朽木欄,一路謹慎,在這黑夜風雪洗禮之下,又沿著已堆積了不少霜雪的石路往亂石山下顛簸走去...
“以前這時候都有姐姐陪著阿蕪,雖然現在姐姐不在身邊了但阿蕪一定要堅強!阿蕪這也是在完成姐姐的夢想!阿蕪這是在修道!”
緩慢走下亂世山,孤獨的走進一片鬆林,甚至手腳都被凍得僵硬暗紅,但塵蕪依舊堅持著心中某人的修道夢想,一直踏著冰冷路麵堅定地前行。
就這樣,大概半個時辰過去,穿過了茂密鬆林,踏過了山間寒溪,直到身體乃至血液都被凍的遲緩僵硬,最終塵蕪終是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一片滿是枯樹的山穀之地!然而此時的天空依舊黑暗,風雪仍在肆虐飄零,遠空天邊同樣也遲遲不見黎明溫暖的到來。
“到了嗎!”
摸著石道旁一棵具有明顯特征的枯樹,塵蕪那已被凍得快要麻木的僵硬小臉上再次浮出一抹激動笑意。
或許是因為寒意的原因,此時的他早感受不到腳踝上的痛意,哪怕此地溫度寒冷凍骨,但他卻沒有知覺更沒有猶豫,蹲下身子繞過木欄,赤著腳就走進了那片早已堆積上了厚厚冰雪的枯樹林。
此處同樣是東玄門山門,但卻是外門邊沿地帶的一處小山穀,其內有著許多常年毫無生機的朽木枯樹,而這裡也正是塵蕪的目的地,同樣也是宗門內那些師兄師姐為他指點,每日來撿材撿夠萬旦就可以讓沒有道根的他修成道的地方!而在這山穀中央也有著一片寬闊的湖潭,眾多的枯木繞其而生,隻是此時的湖潭早已被無儘霜寒冰封,顯得更加的死寂。
“今天阿蕪一定要多撿一些材火...”
這裡的寒意仿佛已到凡人的忍受極致,此刻塵蕪完全僵硬的腳丫踏在厚軟的積雪上,身體又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行動也變得極其遲緩但他仍舊堅持著穿行在各枯樹之間彎腰摸索著雪中的乾材。
“已經積了這麼厚的雪了嗎...看來阿蕪應該早一點出來撿材的...”
腳丫以及小腿大部分都沒入進了積雪當中,儘管凍骨,但塵蕪仍舊按照著自己記憶中熟悉的路線扒拉著還未完全埋進雪下的枯枝,隻是和往常不一樣,今天的他收獲格外的少,並未收集到幾簇枯枝,顯然多數都已被掩埋進了深雪之下。
“好冷...”
嘴唇也變得極其乾燥,本就瘦弱的身軀此刻穿行在這無儘冰雪當中,這使得塵蕪內臟都是感受到了天地間殘酷冰寒的問候。
“不行...阿蕪還沒收集到足夠的柴火,不然會沒有飯吃...回去又得被師兄師姐們打罵...”
就連聲音都在不利索中顫抖起來,甚至在寒氣的侵蝕下,一股濃烈的昏沉感浮上腦海,一時間沒站穩塵蕪竟直接跪倒進了積雪當中。
“好冷...好餓...”
“阿蕪...快要堅持不住了...”
身體沒入積雪,隨著天際無窮無儘的大雪飄下,一天沒有進過一滴水食的塵蕪此時也僅剩下一個腦袋還堅持地浮在雪麵之上。
“阿蕪這是快死了嗎...可阿蕪還沒找到姐姐呢...”
“雲鸞...姐姐.…..”
寒氣入骨,腦袋內的昏沉之意愈發的濃烈,仿佛話語間隨時都可能昏迷過去,但當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那一張隻存在於記憶世界當中女子臉部的輪廓時,這一刻塵蕪卻是堅強地破開身上的積雪站了起來。
“對啊...阿蕪這是在修道...等修成了道...師兄師姐就能允許阿蕪下山去尋找姐姐了!所以...阿蕪絕不能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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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都十分的吃力,此時的塵蕪猶如回光返照般,身心麻木著再次艱難地挪動起腳步,同時更伸手去抓起身前的冰雪往口中送去,似以此充饑。
而隨著身內一陣凍心的冰寒之後似恢複了一些熱量和力氣,此後塵蕪抱著為數不多的幾簇枯枝,再次踏著積雪前進,又在其中扒拉著深埋的枯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