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山,千峰疊嶂,萬壑生雲。
李白與李寒衣棄了馬匹,沿著蜿蜒崎嶇的山徑向上攀登。
古木參天,虯枝盤結,濃得化不開的綠蔭遮蔽了天光,隻餘下斑駁陸離的光影在厚厚的苔蘚和腐葉上跳躍。
空氣濕潤而沉滯,彌漫著草木腐朽的微腥和泥土的土腥氣,越往深處,越有一股若有若無的、令人心神微滯的甜膩氣息在林木間飄蕩。
四周靜得出奇,連鳥鳴都顯得稀落遙遠,隻有不知名的蟲豸在幽暗處發出單調而冗長的嘶鳴,更添幾分令人心悸的死寂。
一種無形的壓力彌漫在空氣中,仿佛每一片葉子後麵,每一塊岩石的陰影裡,都潛伏著未知的危險。
兩人步履沉穩,依照袁天罡所繪的簡略地圖,在幾乎難以辨認的獸徑中穿行。
李寒衣周身彌漫著淡淡的冰寒氣息,將那些試圖靠近的毒蟲瘴氣悄然逼開。
李白則目光銳利如鷹隼,感知全開,警惕著林中任何一絲不尋常的動靜。
峰回路轉,穿過一片濃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迷霧區,眼前豁然開朗。
一座古樸的道觀依山而建,青瓦白牆,在繚繞的山嵐中若隱若現,頗有幾分仙家氣象。
觀門緊閉,上方一塊斑駁的木匾,上書三個古樸篆字:雲台觀。
李白上前,輕叩門環。
不多時,吱呀一聲,厚重的木門開啟一道縫隙,露出一張布滿皺紋、卻清臒矍鑠的老者麵孔。
老道士一身洗得發白的道袍,須發皆白,眼神平和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目光在李白腰間的“青蓮”劍和李寒衣身上那柄清冷長劍上略一停留,又落在兩人眉宇間的風塵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上,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無量天尊。二位居士遠道而來,可是尋人?”老道士聲音平和,帶著山野的空靈。
李白抱拳施禮,態度恭敬:“道長有禮。晚輩李白,攜內子李寒衣,特來尋訪李淳風道長。聽聞李道長常在貴觀後山盤桓,不知今日可在觀中?”
老道士——雲台觀主,微微搖頭:
“李道兄行蹤飄渺,雲遊不定。此刻,他應是在觀後‘迷蹤林’深處的‘問道崖’靜修參悟。”
他頓了頓,神色轉為凝重,目光投向觀後那片被濃重霧氣籠罩、古木扭曲猙獰的幽暗山林,“然,那迷蹤林…非是善地。”
他抬手指向那片死寂的森林:
“此林乃天然生成之奇陣,內蘊乾坤。其一,終年霧氣彌漫,內含‘惑心瘴’,吸入過多,輕則神智昏沉,重則癲狂幻滅。其二,林中多有被瘴氣滋養而異化的凶獸,嗜血狂暴,尋常刀劍難傷。其三,亦是凶險之最,”
觀主語氣沉重,“李道兄為護清修之地,在林中核心處布下了‘九宮八卦迷魂陣’。此陣借天地之勢,引八方之氣,巨石藤蔓皆可為陣眼,移形換位,幻象叢生。一步踏錯,便如墜無間輪回,永困其中,或遭陣法反噬,粉身碎骨!”
他看向李白和李寒衣,目光帶著深深的告誡:“非道法精深或有莫大機緣者,絕難通過。二位居士,若無要事,還是…莫要輕涉險地為好。強闖,恐有性命之憂。”話語中的關切與警示,清晰無比。
李白與李寒衣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隻有一片堅定。
“多謝觀主提點。”
李白再次抱拳,語氣斬釘截鐵,“然,晚輩所尋之事,關乎至親血仇,縱是刀山火海,龍潭虎穴,亦須闖上一闖!請觀主指點迷蹤林入口。”
觀主看著二人決絕的神情,心知勸阻無用,長歎一聲:
“唉,緣也,劫也。入口便在觀後那片藤蔓最為密集之處。切記,守住靈台一點清明,莫被外相所惑。若事不可為…速退!”
他側身讓開道路,指向觀後一條幾乎被荒草淹沒的狹窄小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