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一直陰沉著臉、強作鎮定的陳琰終於開口,聲音同樣乾澀緊繃,
“當務之急,是如何應對!瘟疫之事,真假難辨,但輿論洶洶,陛下震怒已是必然!柳明薇的奏本加上這口黑鍋...我們侯府已成了眾矢之的!邊軍調動、都察院滲透的事,恐怕...恐怕也捂不住了!”
這才是最致命的!
瘟疫嫁禍隻是導火索,它引爆了侯府之前所有見不得光的動作!
景帝和朝堂清流,正好可以借著“侯府喪心病狂散播瘟疫”這個由頭,名正言順地徹查他們調動邊軍、乾預司法、意圖滅口等一係列重罪!
憋屈!無與倫比的憋屈!
明明是他們想殺陳九、滅吳瘸子,結果人沒殺掉,反而被對方反手扣上了一個足以抄家滅族的滔天罪名!
他們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是打在了塗滿劇毒的尖刺上!不僅沒傷敵,反而把自己紮得滿手是血,毒入骨髓!
恐懼!深入骨髓的恐懼!
這恐懼不僅來自於景帝可能的雷霆之怒,更來自於那看不見摸不著、卻足以讓整個洛京陷入地獄的黑死瘟!
如果瘟疫真的失控蔓延...就算景帝最後查明是陳九所為,侯府作為“始作俑者”的汙名也永遠洗刷不掉!
他們將徹底淪為曆史的罪人,遺臭萬年!
更可怕的是,瘟疫可不管你是勳貴還是平民,侯府上下,誰又能保證不被波及?
“陳九...陳九...”
陳烈反複咀嚼著這個名字,胸中的怒火幾乎要將他焚燒殆儘,卻又被那冰冷的恐懼死死壓住,憋得他五臟六腑都扭曲劇痛。
“他哪來的本事在刑部天牢放瘟?他背後到底是誰?”
他猛地看向陳琰,眼中閃爍著最後的瘋狂與孤注一擲:
“琰兒!不能再等了!立刻!馬上!動用我們在太醫院最深的那顆釘子!不管用什麼方法!我要吳瘸子立刻、馬上、無聲無息地死在刑部天牢!死得透透的!隻要他死了,死無對證!瘟疫這口黑鍋,我們還能想辦法往陳九身上推!就說他為了製造混亂脫身,故意放瘟!”
“父親!不可!”
陳琰臉色劇變,
“現在刑部天牢被影龍衛和禦醫嚴防死守!吳瘸子更是重點看護對象!我們的人稍有異動,立刻就會被抓住把柄!那才是坐實了我們殺人滅口、散播瘟疫的罪名啊!而且...萬一瘟疫是真的...”
“沒有萬一!”
陳烈低吼,眼中布滿血絲,
“就算是真的,也要讓吳瘸子死在瘟疫前麵!他活著,就是懸在侯府頭頂的刀!他死了,一切才有轉圜的餘地!快去!不惜一切代價!”
陳琰看著父親那近乎癲狂的眼神,知道已無退路,隻能咬牙應下:
“是!兒子...這就去辦!”他匆匆轉身離去,背影帶著一種風蕭蕭兮的決絕。
書房內隻剩下陳烈和依舊癱在地上喃喃自語的陳玨。
“爛泥...爛泥糊牆...糊死了...糊死了...”
陳玨眼神渙散,反複念叨著這句話,仿佛被這巨大的恐懼和憋屈徹底擊垮了心智。
陳烈看著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又想起那個如同毒刺般從爛泥裡鑽出來的陳九,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滔天的恨意交織在一起,幾乎讓他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