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最疼愛的大孫子一身是血被送回來家,陸老頭哪裡還顧得上割稻,當下帶著全家人往家趕去。
陸啟霖先是自己跟著跑,到底因著身體虛落在了最後麵。
好在三房的陸梅花和陸水仙懂事,見他滿頭大汗跟不上就一左一右拽著他走。
此時,陸家門口烏泱泱擠滿了村民,還有不少人正圍著門口不遠處的馬車瞧。
“這馬兒可真神駿啊,我在村口官道上瞧著跑來,還以為是哪個官老爺出行呢,沒想到下來的是個貴公子。”
“這車廂是用大紅酸枝打的吧?這得多少錢啊?”
也不怪乎村民從村口跟到了村尾。
嘉安府是江南水鄉,平越縣下麵的各個村鎮之間也是河道縱橫。陸家村背靠著大越山,村子裡還有越溪橫貫,出行都是自家劃拉烏木船,甚少見到這麼豪華的馬車。
有幾個村民們想要上手摸,被牽著馬的小廝掃了一眼,又縮回了手。
小廝眼底閃過一絲嘲弄,可麵上卻是擠出一抹微笑,又掏出了一角碎銀子道,“能不能麻煩幾位大娘賣我一點豆子?”
“今早天不亮,我家公子就從縣衙出發送陸大郎回家,這不馬兒跑了大半天有些餓了,誰家若是有多的豆子,好心賣我一點?”
這一角碎銀子都能換五六十個銅錢了,幾斤豆子才要幾個錢?
“好嘞,小哥你等著,我這就回家給你拿來。”一大娘眼疾手快,一把扯過了小廝手裡的碎銀子,就往家跑。
其他人痛失碎銀子,有些懊惱,又見這小廝沒啥架子,又大著膽子問道,“小哥,你家公子是哪家的?這陸大郎出了何事?剛才怎麼看著人軟趴趴的?”
剛才,他們可都瞧見了,陸大郎是閉著眼被那貴公子的護衛背著進了家裡。
小廝昂起頭,“我家公子的父親是縣丞老爺。”
“原來是官老爺家的公子,難怪有通身的氣派啊。”村民們又是一波讚歎。
“官老爺的公子這是專程送大郎回來的?可真是心善啊......”
聽的差不多了,小廝才道,“昨個兒我家公子參加了縣令老爺的文會,陸大郎也參加了,不過從醉仙樓出來,陸大郎被一匹瘋馬給踩了,大家幫著趕緊送了醫,這不陸大郎一醒說想回家,我家公子就幫著送一趟。”
又歎息道,“縣裡的大夫說了,這陸家大郎傷了肺腑,又斷了手骨,以後可就......哎,可惜啦。”
陸家大郎陸啟文,因著聰慧好學,被鎮上的柳夫子看重,直接入學了柳家學堂,還不用交束修,且小小年紀就考上了童生,陸家村的人提到他,沒有一個不豎起大拇指的。
這會聽到陸大郎被馬踩斷了手,村民們俱是吃驚不已。
“斷了手?傷的這麼重?”有村民惋惜道,“我聽說今年大郎要準備去考秀才,這臨門一腳咋出了事?”
也有人嘴上惋惜著,實際上卻瞅著老陸家的房子撇著嘴,“都說陸大郎才學一頂一的好,還以為他家祖墳要冒青煙,這臨了卻斷了手,還怎麼去府城考試?哎,泥腿子就是泥腿子,沒那個翻身命咯。”
陸啟霖聽著村民的閒言碎語,費儘力氣擠進了家。
此時院子裡,陸老頭的正對麵站著一個身穿錦衣的年輕男子,約莫二十歲上下,皮膚白皙,麵龐俊秀,就是人中長了顆黑痣,生生沒了貴公子的氣質。
年輕公子一臉惋惜,“那大街上的瘋馬已被製服,可惜一時間沒找到主家,不過老丈放心,我已央求家父派人去查,定給啟文一個交代。”
“多謝徐公子,多謝徐大人,小民感激......”
陸老頭此刻憂心忡忡,一心想去探望大孫子,且也沒有和這種官家公子打交道的經驗,急得一腦門都是汗,身子也佝僂著有些顫巍巍的。
他身邊的陸老四平時巧舌如簧,這會卻是半個字也不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