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行目光轉而幽深。
他望著賀翰輕聲道,“你該知道,我辭官了。”
賀翰直接將信塞到了他手裡,“彆給我說那些場麵話。我雖年長你幾年,但咱兩自幼相識結交起,哪一回不是我聽你的?”
十一年前要不是安行提前讓他趁著丁憂辭官,他也避不開那場禍事。
對於安行,他絕對的放心,就如安行對他,一樣可以以性命相托。
“你看吧,我兒子這封信,雖是寄給我的,實際上就是給你看的。”
安行瞥了一眼四周,這才打開信封。
麵不改色看完,他捏著信問賀翰,“你家的事,你能定?”
賀翰望著他,昂首挺胸,“做老子的,還不能當兒子的家?我雖在這鄉野莊子,但我兒子每個月都往家裡送信。”
安行扯出一抹笑,“行了,知道你兒子孝順,但你也不能讓他擔風險吧?明哲保身,不好嗎?”
賀翰翻了個白眼,“你少來了,真到最後,兩不相靠也意味著兩邊都能朝你插刀,我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安行挑眉,“落子無悔?”
賀翰鄭重點頭,“你都下了棋盤,我如何不跟?左右跟著你錯不了,就算錯了,那也認了。”
他兒子資質隨他,一般般,靠著自身才華是掙不了什麼遠大前程的。
再過兩三代,他賀家就得從盛都退回嘉安府。
不如搏一搏,富貴險中求。
安行看著不爭不搶,何嘗不是觀望著棋局?
他看不透,但他跟著安行準沒錯。
幾十年的交情,錯不了。
安行不再多說,隻道,“此信,我將帶給明王。”
兩人又說了一會話,管家便來回稟說花廳的午膳備好了。
陸啟霖跟著安行幾人去花廳,安小竹和葉喬被帶去了稍遠些的屋子裡用。
才落座,就見賀翰掃了一圈,問,“源兒呢?”
管家立刻道,“說是去前頭大泉池那釣魚,讓人跟著去了,但這會還沒回來。”
賀翰就道,“快些將人找回來,家裡來了貴客,喊他來見禮。”
又笑著解釋,“我的外孫子博源,近來在我這小住,他素來仰慕你,時常來信向我打聽你的事,若是知曉你來了,定是歡喜不已。”
來人來往的信上,也曾提起此事,安行笑著擺手,“見我一個老頭子有什麼高興的?”
嘴上這麼說,眼睛裡卻全是笑意。
賀翰白了他一眼,“你就得意吧。”
說實話,他這外孫對流雲先生異常崇拜,隻要提起,眼裡就沒有他這個同樣也曾是風流才子的外祖父。
正說著話,就見一小少年從外頭緩緩進門。
“外祖父。”
“博源啊,你可回來了。”賀翰笑眯眯招呼道,“還以為你趕不回來午膳呢,快來見過流雲先生。”
少年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正處於最青蔥年少的階段,長得很是清雋秀雅。
皮膚雪白,眉心還有一點朱砂痣,有些男生女相。
他拱手作揖,躬身恭敬道,“學生楚博源,見過流雲先生。”
錦衣華服的小少年站在麵前,好似院中亭亭菖蒲劍葉,青澀中帶著鋒芒。
安行笑著讚道,“不必多禮,你外祖時常在心中提起你,說你小小年紀聰慧不已,去歲已考中秀才?”
楚博源嘴角上揚,“流雲先生是我輩楷模,能在如先生這般年紀考中秀才,是博源多年夙願,去歲僥幸中了。”
安行點點頭,笑問賀翰,“年紀大了有些記不清,你上回與我說,這孩子幾歲來著?”
“今年十四。”
賀翰說的時候,還帶著幾分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