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禹更加沉默。
他左臂無力地垂著,鮮血順著指尖滴落,在冰霜覆蓋的地麵砸出小小的血花。
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肺部的劇痛和血沫的翻湧,但他那雙燃燒著悲憤火焰的眼睛,死死鎖定著涿邪,仿佛要將她的身影烙印進靈魂深處!
他僅存的右手,依舊緊緊握著霜幽戰刃,刀身上的寒氣因為主人的重傷而顯得有些黯淡,卻依舊不屈地吞吐著。
“為什麼…”蘇禹的聲音嘶啞,帶著濃重的喘息和血沫,卻異常清晰地穿透死寂的廢墟,“你明明…曾是闕周的人…也曾是人類!為何…要對曾經的同胞…如此無情?!為何要…將守護他們的地方…變成地獄?!”
他的質問,充滿了不解與無奈恨意。
“闕周?”
涿邪冷冷抬頭,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流露。
她並沒有立刻發動致命攻擊,而是如同戲耍獵物的貓,緩緩飄近,手中殘劍隨意地挽了個劍花,劍尖指向蘇禹。
“生於亂世,繈褓之中便被親生父母棄於荒野,若非山中野狼叼走喂養,早已化為枯骨,這便是吾認識世界的第一步。”
她手腕輕抖,一道細微卻淩厲的慘綠劍氣無聲射出,精準地削斷了斯洛菲斯剛剛舉起霰彈槍的槍管前端!
聖血水銀彈丸在槍膛內爆開,強大的衝擊力將斯洛菲斯再次炸飛,他胸前傷口崩裂,鮮血狂湧!
“後被闕周的第三龍,鎮劫王拾得,授吾武藝,視若己出…至此,吾便為王上座下護衛,浴血沙場,可那高高在上的闕周皇帝,又反而欲將吾等儘數滅族。”
“咳…咳咳…老…老古董的故事…真夠長的…”斯洛菲斯艱難地爬起,扔掉報廢的霰彈槍,抽出白銀手槍,但槍身已經布滿裂紋。
涿邪的身影居高臨下地看著蘇禹,言語中隻有萬載寒冰般的冷漠:“殺與被殺,背叛與被背叛…這便是吾的生前。卑劣、懦弱、猜忌、自私!這便是吾所認知的人類。”
“若有絲毫憐憫,吾等早已在亂葬崗中化為枯骨。若有絲毫軟弱,何來意誌不滅,曆經萬載屍氣侵染而不散,成就王上座下五骨。”
“所以…”
蘇禹僅存的右手死死抓住霜幽戰刃的刀柄,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身體因為失血和劇痛而劇烈顫抖,但眼神中的火焰卻燃燒到了極致,“所以…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屠戮這些…與你無冤無仇…隻想守護家園的…戰士?!就可以…將他們的犧牲…視為螻蟻的掙紮?!!”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他們…不是拋棄你的父母!不是猜忌你的皇帝!他們是…在絕望中…也未曾後退一步的…英雄!!!”
“吼——!!!”
蘇禹體內,那聲源自兵戈戰鬼的遠古咆哮徹底爆發!
一股截然不同的、狂暴熾烈的力量如同壓抑萬年的熔岩,瞬間衝垮了霜幽戰鬼柳悠的冰寒壁壘,卻又詭異地與之交融!
“噗——!”
蘇禹再次噴出一口鮮血,但這口血竟帶著灼熱的氣息!
他左臂粉碎的傷口處,肌肉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扭曲重塑聲。
暗紅色的、如同冷卻岩漿般的紋路瞬間爬滿他殘破的右臂,並迅速蔓延至全身!
哢嚓!哢嚓!
他身上殘存的作戰服被暴漲的軀體撐裂、焚毀!取而代之的,是一套覆蓋全身、造型猙獰、流淌著暗紅熔岩光澤的熔岩戰鎧!
戰鎧關節處噴薄著熾熱的氣流,胸口核心如同熔爐般搏動,散發出焚滅一切的凶戾氣息!失覺的手掌被熔岩覆蓋,化作一隻猙獰的、覆蓋著暗紅鱗片的巨大鬼爪!
與此同時,一道幽藍的虛從他體內分離而出,正是悠!
她那雙冰藍色的眼眸中燃燒著前所未有的戰意,沒有絲毫猶豫,魂體化作一道極寒流光,手持霜幽戰刃與蘇禹並肩而立!
“兩隻小鬼都出來了?”
涿邪漆黑的瞳孔中終於閃過一絲訝異,但隨即被更濃的冰冷取代,“垂死掙紮,徒增笑柄!”
“殺!”蘇禹的聲音如同滾雷,帶著非人的混響。
他僅存的理智被悲憤和兵戈戰鬼的凶戾意誌占據,眼中隻剩下毀滅!
熔岩鬼爪猛地一握,地上的金屬殘骸瞬間融化、重鑄!
一柄纏繞著冰霜與熔岩、尖端流淌著熾熱金紅色流體的戰戟出現在他手中!
“牽製她!柳悠!”蘇禹的意識在狂暴中怒吼。
“明白!”
柳悠的魂體清喝,手中長刀率先刺出!無數道尖銳的冰棱如同暴雨般射向涿邪,同時恐怖的霜寒領域全力展開,試圖凍結空間,遲滯對方的行動!
“哼!”
涿邪長劍輕揮,一劍罡呼嘯,同一時間,蘇禹動了!
熔岩戰鎧噴發出熾熱的氣流,他如同人形凶獸,拖著沉重的戰戟,一步踏出,地麵龜裂融化!
戰戟帶著焚滅萬物的熾熱,以開山裂海之勢,狠狠砸向涿邪!
轟!!!
恐怖的氣浪將周圍的瓦礫掀的飛起!
冰霜與熔岩的力量與屍氣激烈湮滅,發出驚天動地的爆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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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禹被震得連連後退,熔岩碎去一角,但他眼中凶光更盛,再次咆哮著衝上!
柳悠的魂體如同鬼魅,戰刃神出鬼沒,不斷從刁鑽的角度刺出,冰封、遲滯、乾擾。
她每一次與涿邪的劍罡碰撞,魂體都會劇烈震蕩,變得更加虛幻,卻依舊死戰不退!
另一邊,斯洛菲斯趁此千鈞一發的機會,早已連滾帶爬地遠離了核心戰場。
他胸前那道恐怖的傷口還在流血,臉色慘白如金紙,但他那雙眼睛卻亮得嚇人!
“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他一邊咳著血,一邊用沾滿自己鮮血的手指,在廢墟中相對平整的一塊巨大金屬殘骸上瘋狂刻畫。
他刻畫的並非聖殿符文,而是一種極其古老、扭曲、充滿褻瀆意味的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