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瘸子癱坐在石板上,舌尖上還傳來那令人震顫的滋味。
那袋救命的白麵,此刻在他手中仿佛重逾千斤。
這不再是簡單的食物,而像某種神跡的具象化。
圖騰“海淵之眼”——
三條波浪線托舉著內藏螺旋紋路的巨大眼睛,在粗糙的石板上顯得格外刺眼。
這是浪墟群島流傳最久遠的傳說,那是一個深藏海底、掌控海洋奧秘與無儘豐饒的隱世部落。
他們行蹤詭秘,力量莫測,如海洋本身一般深邃難測。
“陳爺,這……”
一個年輕流民看著石板上的圖騰,聲音發顫,眼神裡混雜著恐懼與一絲敬畏。
“閉嘴!”
陳瘸子低吼一聲,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他猛地站起身,將那袋珍貴的藻粉緊緊攥在掌心,眼神銳利地掃過營地中一張張臉。
“都聽好了!”
他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那個女人,還有她身邊那個野人一樣的家夥……她們很危險!非常危險!瘦猴就是例子!她們的手段,我們根本看不懂!”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石板的圖騰上,又迅速移開,仿佛那目光會灼傷他。
“但是,她們手裡有糧食!真正的糧食!能活命的東西!”
他揚了揚手中的小布袋。
“瘦猴的命,就是這個換來的。下次,未必有下次了。”
“那……那我們怎麼辦?”
有人小聲問,聲音裡充滿了絕望。
饑餓的折磨比死亡更漫長。
陳瘸子眼神閃爍,在恐懼和生存間劇烈掙紮。
最終,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恐懼。
“不能硬來,我們這些人,還不夠她們塞牙縫的。瘦猴連靠近都做不到……她們的地盤,是龍潭虎穴。”
他深吸一口氣,做出決定:
“先活下去。她們既然給了瘦猴解藥,說明或許還有餘地。”
“從現在起,所有人,沒有我的命令,絕對、絕對不許靠近那片林子!更不許去招惹她們!違令者……就自己想辦法去解毒!”
流民們噤若寒蟬,瘦猴的慘狀是最好的威懾。
沒人敢拿自己的命去賭。
“至於糧食……”
陳瘸子捏緊了布袋。
“這點,省著點,混著海貨野菜,能撐幾天。老疤,帶幾個人,去礁石區摸海蠣子、撬藤壺,動作麻利點,彆往林子那邊靠!”
“瘦猴……等他緩過勁,讓他好好說說,他在那林子裡到底看到了什麼,一點點細節都不能漏!”
他需要信息,需要了解那片被神秘籠罩的土地,以及那個能種出如此“神糧”的女人。
圖騰在他心中揮之不去,但他強迫自己冷靜。
那田,絕不是兩個小姑娘能種出來的!
接下來的日子,流民營地陷入一種詭異的平靜。
饑餓依舊如影隨形,但絕望的躁動被一種更深的恐懼和壓抑的好奇取代。
陳瘸子的話就是鐵律,沒人敢越雷池一步。
遊民偵察組努力地搜尋著任何能入口的東西,眼神卻總是不自覺地瞟向那片茂密的、如同綠色屏障般的森林。
而陳瘸子自己,則在瘦猴能開口說話後,進行了長時間,細致到極點的盤問。
瘦猴虛弱的聲音,斷斷續續地描述著那條小徑、那些不起眼卻致命的藤蔓陷阱、那詭異的毒素。
團如同藤蔓般纏繞。
他不動聲色地安排了兩個最機警也最不起眼的年輕人,阿木和石頭,裝作在營地外圍拾柴或尋找野菜,實則不動聲色地擴大搜索範圍。
“仔細看。”
他低聲吩咐。
“彆再靠近她們了,找痕跡。”
“看看林子邊緣,有沒有特殊的標記或者奇怪的植物排列,……類似這個的圖騰。”
他指了指地上模糊的石板印記、
“任何看起來不像自然形成的東西,都要記下來,回來告訴我。”
“記住,離那條小路遠遠的!眼睛放亮,手腳放輕,感覺不對立刻撤!”
他需要一個答案,來驗證心中的圖騰猜想,或者打破它。
同時,他也需要釋放一絲善意——
他嚴格約束手下,絕不靠近林子,這本身就是一種示弱和表態。
……
森林的另一邊,淩疏影和海鷂的日子則如同上了發條般規律而充滿希望。
在解決了流民這個眼前的威脅後,兩人並未鬆懈。
防禦工事的完善是重中之重。
那條通往木屋的小徑,被她們打造成了一條真正的“死亡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