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鷂正把一大塊芋頭塞進嘴裡,聞言動作頓了一下。
她慢慢嚼著,咽下去,火光在她棱角分明的臉上跳躍。
她抓起旁邊一個竹筒做的水杯,灌了一大口清水,才抹抹嘴,聲音比平時低沉了些。
“大家門戶?哈。”
她短促地笑了一聲,帶著點自嘲,“碧海島西邊礁石灘,最窮最破的那片地兒,打魚的。我爹娘,我哥,都是好把式。可惜…命不好。”
她盯著炭火的紅光,眼神有些放空,“那年也是差不多這時候,月圓前後,大淵渦來得毫無征兆。我爹娘和我哥的船…沒能回來。”
她的話語很平靜,沒有哭腔,但那平靜之下,是歲月也無法完全磨平的沉痛。
“就剩我一個半大丫頭,家裡倒也有兩分地,但我不愛種。”她拿起一根小木棍,撥弄著火塘裡的炭塊,火星濺起又落下。
“所以經常下水摸魚。”
木屋裡一片沉默,隻有炭火的輕響和海浪隱隱的濤聲。春嬸悄悄歎了口氣,老李頭默默低下頭。小石頭也停止了咀嚼,睜大眼睛看著海鷂。
淩疏影輕輕開口:“平波群島的人,生於海,長於海,也敬畏海。”
“淵渦是天災,有朝一日,我會攻克這個難題的。”
海鷂聞聲,微微一怔,想起了她和淩疏影初見的場景,那時她已經能預測淵渦,並成功將她救了下來。
她輕輕點點頭,又看向淩疏影,“你呢?”
“認識這麼久了,你都沒說過自己以前的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淩疏影。
火光映著她清秀的側臉,她微微低頭,看著自己交握在膝上的雙手,修長乾淨。
“我來自青藻院。”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種學者特有的清晰吐字,“在珊瑚盟約的治下,那裡研究萬物生長之理,探尋與自然共處之道。”
她的語氣帶著一絲懷念,隨即化為平靜的敘述,“後來,我研發了一些糧藻種子,高產,能緩解饑荒。”
她抬起眼,火光在她平靜的眸子裡跳動,“他們指控我動搖社會平衡,我趕在被執法隊抓住前,跳海逃離。”
她停頓了一下,仿佛在回憶那場不公的審判。
稍微思索了一下,沒有點明自己利用青靈傳送的能力,“我抱著一塊浮木,漂到了澄光島。”
“種糧食反倒被審判?!”海鷂瞪大了眼,隨即啐了一口。
“呸!不明不白就把你這樣的明白人趕出來?那些貴族老爺的心肝,怕是比淵渦底下的石頭還黑還硬!”
老李頭和春嬸也聽得憤憤不平,低聲咒罵著那些遠在繁華城邦裡的權貴。小石頭似懂非懂,但知道淩姑娘是受了欺負,小拳頭也攥緊了。
淩疏影反而淡淡笑了笑:“都過去了。澄光島很好,遠離紛爭,能真正實踐所學。這裡的一草一木,風霜雨露,都是真實的課題。”
她的目光掃過在座的每一個人,帶著真誠的暖意,“能和大家一起,親手讓這裡變得更好,比在青藻院的象牙塔裡更有意義。”
炭火溫暖,映照著幾張感慨的臉。氣氛有些沉重,又有些奇異的凝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