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前撲去,腳下濕滑的礁石讓她一個踉蹌,重重摔倒在地。
尖銳的岩石邊緣劃破了她的膝蓋,血混著泥沙滲出來,但她感覺不到疼。
她掙紮著爬起來,手腳並用地爬到礁石邊緣,徒勞地向著大海伸出手。
視野被淚水模糊,又被海水打得生疼,她看到阿岩在筏子上,似乎回頭望了一眼海岸的方向。
太遠了,看不清他的表情,隻有一個模糊的剪影。
下一秒,一個巨大的浪頭蓋下,筏子和人影被徹底吞沒。
黑色的旋渦旋轉著,將那個小小的黑點徹底吞噬,一點漣漪沒有留下。
風還在狂嘯,巨浪拍打著礁石。
海鷂趴在礁石上,身體因為劇烈的抽噎而顫抖。
她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眼淚洶湧而出,和海水混在一起,流進嘴裡,是極致的鹹和苦。
她看著那片重新歸於平靜的的大海,巨大的空洞感再次襲來,這一次,徹底淹沒了她。
父親的手掌,阿姆的懷抱,阿岩沉默的脊背……
所有支撐她的東西,都被那黑色的深淵,一口一口,吞噬殆儘。
她蜷縮在沙灘上,像一隻被遺棄的幼獸。
她不再看海,把頭深深埋進臂彎裡,身體因寒冷而劇烈地顫抖。
這個世界,隻剩下冰冷的風,冰冷的海,和一片死寂的、冰冷的灰。
……
海鷂討厭泥土。
那濕滑、沾滿腳趾縫的觸感,讓她想起岸邊的淤泥。
村子東頭那幾分薄田,曾經是阿岩用汗水澆灌,試圖養活他們兄妹的希望,如今隻讓她感到沉重和厭惡。
她任由田裡的野草瘋長,蓋過了阿岩親手種下的幾棵蔫巴巴的豆苗。
她偶爾會去海邊,但不是為了修補漁網。
她隻是坐在那塊最高的礁石上,看著那片鉛灰色的大海,一看就是大半天,風卷起她的頭發,鹹澀的水汽撲在臉上。
家裡的破陶罐徹底空了。
海鷂站起身,拍了拍沾在粗布褲子上的沙粒,走向村子。
她停在老陳叔家那扇吱呀作響的破木門前。老陳叔正費力地把一捆曬乾的柴火拖進院子。
“陳叔,”海鷂開口,“我幫你劈柴。”
她指了指牆角堆著的幾根粗大的浮木。
老陳叔直起腰,抹了把汗,看了看海鷂,又看了看那堆木頭,
“阿叔家也沒多少吃的。”
他看著海鷂疲憊的眼神,歎了口氣:“劈完這堆,給你半塊薯。”
海鷂沒說話,走過去,撿起地上那把沉重的石斧。斧柄粗糙,磨著她的掌心。
她咬緊牙關,掄起石斧,狠狠劈向那根比她腰還粗的硬木。
咚!
沉悶的撞擊聲震得她手臂發麻,斧刃隻在木頭上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
她再次舉起,用儘全身力氣劈下。
汗水很快順著額角流下,流進眼睛裡。
她不管不顧,隻是一下,又一下,機械地重複著劈砍的動作,虎口被震裂了,滲出血絲,黏糊糊地沾在斧柄上。
粗糲的木屑飛濺起來,劃破了她的臉頰,她像感覺不到痛,眼裡隻有那根頑固的木頭。
不知劈了多少下,哢嚓一聲,木頭終於裂開一道縫,她喘著粗氣,汗水浸透了後背的粗布褂子。
老陳叔默默地把半塊薯放在旁邊一塊石頭上,轉身進了屋。
海鷂丟開石斧,抓起那塊薯。
她靠在劈開的柴堆旁,用牙齒薯肉,吞咽下去。
食物落進空空如也的胃裡,隻帶來一點微不足道的暖意,隨即被更大的空虛淹沒。
……
更多的時候,她選擇下海。
海水包裹住身體,反而帶來一種奇異的平靜,水下的世界是另一個樣子。
光線被扭曲,聲音變得模糊。斑斕的魚群在珊瑚礁間穿梭,像流動的彩帶。
海葵隨著水流輕輕搖擺,她憋著氣,像一條靈活的魚,在礁石縫隙間搜尋。
手指探進冰冷的岩縫,摸到一隻躲在裡麵的肥美海膽,堅硬的棘刺紮了一下她的指尖,她毫不在意,用力把它摳出來。
有時能逮到一條反應遲鈍的石斑魚,滑溜的身體在她手裡拚命扭動。
抓到的東西丟進腰間的藤簍裡,沉甸甸的收獲能換幾把糙米或一點鹽巴。
在水裡,身體的重量似乎消失了,隻有水流拂過皮膚的冰涼觸感,和肺裡空氣一點點耗儘時的輕微灼燒感提醒她還活著。
當她浮出水麵,大口呼吸著空氣時,那種沉重的空虛感又像溺水一樣湧上來,瞬間將她淹沒。
看著手裡掙紮的海貨,遠處死寂的村落,以及那片吞噬了她所有親人的的大海,一種巨大的疲憊和虛無感,籠上心頭
活著,為了什麼呢?
像阿岩那樣,日複一日地在貧瘠的土地上掙紮,最後被大海一口吞掉?
還是像現在這樣,像灘塗上的一隻寄居蟹,為了填飽肚子麻木地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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