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棚敞著大口子,海風卷著細碎的珊瑚砂在門口打著旋兒。
墨磐背對著光,弓著腰,整個人陷在一堆盤曲的銅管裡,像一隻固執的寄居蟹守著它的殼。
她手裡的扳手咬著一截管口,小臂上的線條繃得清晰,汗珠子順著繃緊的頸線滑下來,掉進洗得發白的粗布領口。
扳手擰動,發出“嘎吱”一聲悶響,像是什麼東西被硬生生彆開了。
淩疏影沒立刻進去,視線越過墨磐汗濕的肩頭,落在她身前那堆糾纏的金屬上。
那不是工棚裡尋常的廢料,是拆下來的、原本已經裝好的那部分潮汐之心能量導管。
沉船特種鋼的管壁在正午的強光下泛著暗沉的青灰色,接口處新焊的錫鉛痕跡亮得刺眼,又被墨磐粗暴地擰開了。
“墨老鐵?”
海鷂的大嗓門先一步衝了進去,她手裡端著個寬大的海螺殼,裡麵盛著半透明的琥珀色凍兒,顫巍巍地晃,“剛弄出來的新玩意兒,海藻涼粉!嘗嘗,清甜解暑!”
墨磐的動作頓了一下,扳手懸在半空。
她沒回頭,隻從喉嚨深處擠出一個模糊的“嗯”字,算是聽見了。
海鷂也不在意,把海螺殼往旁邊一架子上穩當地方一擱,湊過去看:
“謔!又拆?昨兒不是剛裝好麼?這銅疙瘩惹你了?”
淩疏影這才走進去。
空氣裡彌漫著金屬受熱後的微腥、機油和新鮮木屑的味道——地上散落著不少墨磐鋸下來的邊角料。
她目光掃過那堆被拆解的銅管,停在墨磐正擰開的一個接口處。
斷口很新,裡麵能看到打磨過的內壁,光滑得能映出人影。
“傳導率不夠?”
淩疏影問,聲音不高,被工棚裡特有的回音裹著。
墨磐終於直起腰,轉過身。
她臉上沾著幾道黑灰,眉頭擰著,眼神沉甸甸的。
“差一點。”
她抬手,用沾滿油汙的手背蹭了下額角的汗,留下更深的汙跡,“沉船鋼,雜質多,震得厲害。”
她指了指旁邊一個連著簡陋儀表的舊電池組,儀表指針正微微顫抖著,指向一個不太穩定的數值。
海鷂好奇地用手指戳了戳那截被拆下來的銅管,冰涼的觸感讓她縮回手:
“震?那確實不成,影那寶貝錨點可嬌貴,經不起顛簸。”
墨磐沒接話,彎腰從一堆工具裡扒拉出一根手腕粗、顏色更暗沉、表麵布滿細密螺旋紋路的銅管。
她拿起銼刀,開始用力打磨管口邊緣,刺耳的“嚓嚓”聲在工棚裡炸開,蓋過了遠處海浪的嘩嘩聲。
銅屑簌簌落下,像細碎的金粉。
淩疏影沒再追問。
她了解墨磐的沉默,那裡麵包裹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她走到那堆被拆解的銅管旁,手指拂過冰冷光滑的內壁,青靈的數據流在意識底層無聲淌過,模擬著不同材質在能量流衝擊下的應力分布圖。
“試試這個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