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午夜煙火
淩晨一點,便利店的玻璃門被推開,冷氣裹挾著蟬鳴湧進來。林夏從收銀台後抬起頭,看見穿工裝的男人把安全帽扣在櫃台上,露出被汗水浸濕的劉海。
"老樣子?"她已經記住了這個總在深夜出現的客人。男人點點頭,粗糙的手指在掃碼槍上點了點,接過飯團和咖啡時,金屬腕表撞在收銀台上發出輕響。
這是林夏在便利店兼職的第三個月。大二暑假,她為了攢錢買考研資料,在招聘網站上刷到這份夜班工作。起初她害怕深夜獨行,害怕遇到醉酒的客人,可店長說夜班時薪比白班高3塊錢,她咬咬牙就接了下來。
便利店的夜像是被按下慢速鍵的電影。十二點到三點是最安靜的時段,林夏會趁著間隙整理貨架。有次她蹲在地上補泡麵,頭頂突然投下陰影。抬頭時,穿工裝的男人正伸手拿貨架頂端的烏龍茶,手臂肌肉線條在昏黃燈光下起伏。
"需要幫忙嗎?"她站起來問。男人搖搖頭,喉結動了動:"我經常來,你好像新來的?"他說話帶著濃重的方言口音,林夏後來才知道,他是附近工地的水電工,每天下工後都會來買夜宵。
日子在收銀機的叮咚聲中流逝。林夏漸漸摸清夜班的規律:淩晨兩點半,送報紙的大叔會來買煙;三點,環衛工人們結伴來吃早餐;偶爾也會有醉漢在門口嘔吐,她得忍著惡心打掃。最煎熬的是困意,她試過嚼薄荷糖、用冷水洗臉,最後在櫃台抽屜裡備了三罐咖啡。
那天暴雨突至,工地提前收工。穿工裝的男人比平時早來了兩個小時,渾身濕透地站在門口。林夏遞給他紙巾,他卻擺手:"彆弄臟了,我坐會兒就走。"他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掏出手機反複刷新天氣預報。
"在等雨停?"林夏端來熱水,"這裡有傘,你可以借。"男人愣了愣,黝黑的臉上泛起紅暈:"不用,我等同事順路捎我。"他打開飯團,吃得很快,喉結上下滾動。林夏突然想起老家做建築工的父親,每次回家也是這樣狼吞虎咽。
後來他們偶爾會聊幾句。男人說他叫陳海,來自四川農村,女兒剛上小學,妻子在家照顧老人。"再乾兩年,攢夠錢就回去開個小賣部。"他說這話時,窗外的霓虹燈光映在他眼裡,像閃爍的星星。
台風天那晚,便利店的卷簾門被風吹得哐當作響。陳海頂著風雨衝進來,懷裡緊緊護著的塑料袋隻濕了邊角:"給,我媳婦醃的泡菜,說讓你嘗嘗。"林夏打開蓋子,酸辣的香氣混著雨水的味道,讓她想起媽媽做的家常菜。
深夜的便利店成了林夏的秘密基地。她在這裡見過醉漢的眼淚,聽過流浪歌手的吉他聲,也收到過環衛工人硬塞給給她的烤紅薯。每個深夜來客都帶著自己的故事,在這個24小時亮著暖黃色燈光的小屋裡短暫停留。
發工資那天,林夏數著銀行卡裡的數字,突然覺得那些熬夜的疲憊都值得了。她給陳海買了兩包他常抽的煙,塞進他手裡時,男人慌亂地擺手:"使不得使不得!"最後拗不過,他掏出皺巴巴的紙幣要付錢,林夏已經跑回收銀台,笑著衝他喊:"就當是朋友送的!"
台風過境後的清晨,林夏交完班走出便利店。朝霞染紅半邊天,街道上滿是被吹落的樹葉。她伸了個懶腰,手機突然震動,是陳海發來的消息:小林,我下個月就回老家了,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便利店的燈光熄滅前,她對著空蕩蕩的街道揮手,像在告彆所有溫暖的深夜。
新的夜班同事已經到崗,林夏背著書包往家走。陽光越來越烈,蟬鳴聲又響了起來。她知道,這座城市裡還有無數個亮著燈的便利店,無數個深夜未眠的人,而她的故事,不過是其中最普通的一章。但那些在黑暗中相遇的溫暖,卻像星星一樣,永遠留在了記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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