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回響》
昨晚的雨是從午夜開始下的。
我被窗欞上的劈啪聲驚醒時,手機屏幕正映著0017的熒光。窗簾沒拉嚴,路燈的光暈在雨幕裡暈成一片模糊的橘黃,像杯沒攪勻的蜂蜜水。樓下的玉蘭樹被風推得東倒西歪,枝椏拍打著玻璃,倒像是有人在外麵急著敲門。
翻個身想繼續睡,床頭櫃上的相框卻忽然晃了晃。那是去年在大理拍的合影,蘇蔓踮著腳搶我的墨鏡,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照片邊緣已經起了點卷,就像她走前沒來得及熨的那件藍襯衫。
雨聲越來越密,彙成持續的白噪音。我摸黑摸到客廳,飲水機的紅燈亮著,像隻沒睡的眼睛。三個月前也是這樣的雨夜,蘇蔓抱著膝蓋坐在沙發上,說她拿到了去慕尼黑的offer。我當時正往杯子裡倒熱水,水蒸氣糊了眼鏡,隻聽見她說"兩年",聲音輕得像被雨打濕的羽毛。
陽台的門沒關緊,風裹著雨絲鑽進來,打在胳膊上涼颼颼的。我推開門,樓下的便利店還亮著燈,招牌在雨裡閃得斷斷續續。蘇蔓以前總愛半夜拉我去買關東煮,說蘿卜要煮夠三小時才入味。有次也是這麼大的雨,我們共用一把傘,她的帆布鞋全濕透了,卻舉著關東煮的紙碗笑得開心,湯灑在我手背上,燙得我齜牙咧嘴。
手機在褲袋裡震動,屏幕亮起時我心跳漏了半拍。不是蘇蔓,是物業發來的通知,說明天要檢修水管。我點開和她的對話框,最後一條消息停留在三天前,她說慕尼黑開始降溫了。輸入框裡的"我想你"刪了又打,最後隻發了句"注意保暖"。
雨勢漸緩時,天已經蒙蒙亮了。我蜷在沙發上數天花板的裂紋,數到第七條時,聽見樓道裡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那是蘇蔓特有的節奏,拖著腳走路,鞋跟敲地麵的聲音拖拖拉拉。我猛地站起來,膝蓋撞在茶幾上,疼得眼冒金星。
門被輕輕推開,帶著一身濕氣的蘇蔓站在玄關,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頰上,手裡還攥著那個磨破邊的帆布包。"我忘帶護照了。"她說話時帶著點喘,睫毛上的水珠滴在鎖骨上,"還有,慕尼黑的雨沒這裡大。"
我盯著她看了足足半分鐘,才發現自己在發抖。她忽然笑起來,伸手摸我的臉:"哭什麼,我改簽了機票,下午才走。"陽光從雲層裡鑽出來,剛好落在她肩頭,把發梢的水珠照得亮晶晶的。
後來雨停了,我們坐在陽台上看彩虹。蘇蔓把護照塞進我手裡,說"幫我保管到回來"。風穿過玉蘭樹,葉子上的水珠簌簌往下掉,像誰在輕聲說話。我忽然想起昨夜的雨聲,原來那些敲在窗上的節奏,都是在說"彆擔心"。
現在客廳的沙發上還留著她坐過的痕跡,陽光漫進來,在地板上投下長長的光斑。手機裡彈出新消息,是蘇蔓發的登機牌照片,備注寫著"等我回來吃關東煮"。我摸了摸口袋裡的護照,紙頁邊緣被指尖摩挲得溫熱。
窗外的玉蘭樹舒展著新葉,昨夜的風雨好像從未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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