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城邦那鋼鐵巨壁在陰沉的雨幕中逐漸退向後方,如同蟄伏的金屬巨獸。鐵岩魁梧的身影一馬當先,每一步踏在泥濘的土地上都發出沉悶的聲響,深灰色的角質層手臂緊握著那把沾滿汙血的合金巨刃,雨水衝刷著臂膀上深可見骨的爪痕,帶下淡紅的血水。他的步伐沉重而迅疾,岩石般的臉上隻有焦灼與刻不容緩的殺意。
史磊和阿蠻緊隨其後。史磊握著從戰場繳獲的能量步槍,冰冷的金屬觸感傳遞著這個世界的殘酷法則。阿蠻則像一道無聲的影子,深褐色的獸皮緊貼著纖細卻充滿力量的身體,頸側的鱗片在晦暗天光下斂去了微芒,唯有那雙清澈的眼眸,警惕地掃視著前方那片被低垂鉛雲籠罩的、如同巨獸獠牙般猙獰的峽穀入口——嚎風峽穀。
越靠近峽穀,那奇異的風嘯聲便愈發清晰、淒厲。那並非尋常的山風呼嘯,而是如同無數冤魂在狹窄的岩壁間哭嚎、尖笑、嘶吼!聲音尖銳扭曲,帶著一種穿透耳膜、直刺靈魂的詭異力量,攪得人心煩意亂,連呼吸都變得不暢。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塵土味、腐爛植物的黴味,以及一種……若有若無的、如同硫磺被點燃般的焦糊氣息。
“小心風語!”鐵岩頭也不回,聲音在狂亂的風嘯中幾乎被撕碎,“這鬼地方的風能鑽腦子!守住心神!”他顯然不是第一次來這裡,對峽穀的詭異了如指掌。
三人頂著令人頭皮發麻的風嚎,踏入峽穀。兩側是刀劈斧鑿般的萬仞絕壁,高聳入雲,黑黢黢的岩石如同被巨獸啃噬過,布滿了嶙峋的怪石和深邃的裂縫。峽穀底部怪石嶙峋,布滿了濕滑的苔蘚和不知名動物的森森白骨。風如同實質的鞭子,裹挾著沙礫和冰冷的水汽,從四麵八方抽打而來,在岩壁上撞擊、回旋,發出更加扭曲恐怖的聲響。
史磊集中精神,努力對抗著風嘯帶來的精神乾擾。眉心的幽藍印記在風聲中似乎也受到了某種刺激,傳來細微的悸動。他注意到阿蠻的狀態有些異常。少女緊抿著嘴唇,身體微微顫抖,那雙清澈的眼睛不再是單純的警惕,而是充滿了痛苦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她頸側的暗金鱗片正散發出極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的波動。
“阿蠻?”史磊低聲詢問。
“風……在哭……”阿蠻的聲音帶著壓抑的顫抖,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獸牙匕首的骨柄,“好多……痛苦……害怕……還有……‘石牆’的味道……很淡……在求救……”她猛地抬頭,指向峽穀深處一個岔道的方向,“那邊!”
鐵岩聞聲猛地停下腳步,銳利的目光如電般射向阿蠻所指的方向,又驚疑地落在她頸側的鱗片上。“你能……聽到風裡的東西?”他的聲音充滿了難以置信。
阿蠻沒有回答,隻是用力點了點頭,眼中的痛苦和急切幾乎要溢出來。
“走!”鐵岩再無懷疑,巨刃一擺,率先衝向那條更為狹窄、風聲也顯得更加尖銳刺耳的岔道!
岔道內的空間更加逼仄,光線也更加昏暗。風如同鑽頭般在耳邊轟鳴,夾雜著清晰的、如同指甲刮過黑板的刺耳尖嘯,衝擊著人的理智極限。史磊感覺自己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眼前甚至開始出現模糊的重影。
突然!
“吼——!”
一聲沉悶的、帶著金屬摩擦般質感的咆哮,穿透了層層疊疊的風嘯,從前方的黑暗拐角處傳來!緊接著,是幾聲能量武器射擊的爆鳴和人類短促的慘叫聲!
“清影!”鐵岩目眥欲裂,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速度瞬間提升到極致,魁梧的身影如同攻城車般撞開擋路的碎石,衝向聲音來源!
史磊和阿蠻緊隨其後衝過拐角!
眼前的景象讓史磊心頭一沉!
一片相對開闊的亂石灘上,戰鬥已近尾聲。地上躺著七八具穿著磐石城邦深灰色製服的士兵屍體,死狀淒慘,有的被利爪撕裂,有的被能量武器燒焦。僅存的三個士兵背靠著一塊巨大的、布滿爪痕的岩石,渾身浴血,手中的能量槍光芒黯淡,顯然已到了強弩之末。
而圍攻他們的,除了十幾個手持製式能量武器、穿著神骸財團標誌性黑色作戰服的傭兵外,最令人膽寒的是那三頭怪物!
它們形似巨大的蝙蝠,翼展超過五米!但覆蓋全身的不是皮膜,而是閃爍著金屬寒光的漆黑甲殼!猙獰的頭顱上長著複數的猩紅電子眼,口中探出如同鏈鋸般高速旋轉的金屬口器!四肢末端是閃爍著能量弧光的鋒利合金勾爪!此刻,它們正盤旋在低空,發出刺耳的、如同金屬摩擦的嘶鳴,猩紅的電子眼死死鎖定著下方殘存的磐石士兵,隨時準備俯衝給予最後一擊!
“剃刀翼蝠!墨菲斯托的生物兵器!”鐵岩的怒吼中帶著刻骨的仇恨!
然而,史磊的目光瞬間被岩石下那個身影牢牢攫住!
那是一個倚坐在岩石根部、被兩名士兵拚死護在身後的女軍官。她身上的深灰色軍官服多處破損,染滿了暗紅的血跡,左肩處一個猙獰的貫穿傷正不斷滲出鮮血,將身下的岩石染紅。她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因失血和劇痛而緊抿著,但那雙眼睛——如同寒潭般清冽、又如磐石般堅毅的眼睛——卻依舊燃燒著不屈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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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右手,死死按在懷中一個被特殊金屬鎖鏈層層纏繞的、約莫人頭大小的方形金屬箱上!箱體表麵,隱約可見繁複古老的火焰紋路,此刻正透過鎖鏈縫隙,散發出極其微弱、卻異常灼熱的暗紅色光芒!一股無形的、令人靈魂都感到灼痛的熱浪,正從箱體中隱隱散發出來!
燭龍之眼!
就在史磊的目光觸及那金屬箱的刹那——
轟!
一股難以想象的、如同熔岩倒灌般的灼熱洪流,猛地從他左手掌心那星鑰消失處炸開!瞬間席卷全身!這灼熱並非物理溫度,而是直接作用於靈魂深處,帶著一種古老、威嚴、仿佛能焚儘萬物的恐怖意誌!
與此同時,眉心那點幽藍的印記如同被投入沸油的冷水,劇烈地沸騰、衝突起來!一股冰冷狂暴的意念不受控製地爆發,試圖抵抗那靈魂灼燒的痛苦!
“呃啊——!”史磊悶哼一聲,眼前瞬間被熾白與幽藍交織的光芒充斥!身體不受控製地晃了晃,險些跪倒在地!手中的能量步槍也脫手掉落!
“史磊!”阿蠻驚叫一聲,下意識地扶住他。
“什麼人?!”神骸財團的傭兵和空中盤旋的剃刀翼蝠瞬間被這邊的動靜吸引!幾道猩紅的電子眼和黑洞洞的槍口立刻鎖定了突然闖入的三人!
“殺光他們!奪下箱子!”傭兵頭目獰笑著下令!
三頭剃刀翼蝠發出刺耳的金屬嘶鳴,調轉方向,如同三架俯衝轟炸機,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鏈鋸口器高速旋轉,閃爍著死亡寒光的合金勾爪直撲史磊、阿蠻和剛剛穩住身形的鐵岩!
蘇清影倚在冰冷的岩石上,失血讓她視線模糊。透過朦朧的血色,她看到了鐵岩那熟悉如山嶽的身影,看到了一個陌生的、被少女攙扶著的年輕男子臉上痛苦扭曲的表情,也看到了那三頭致命的剃刀翼蝠如同死神般撲下的陰影!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試圖將她最後的光吞噬。
“鐵岩……帶他們……走……”她用儘最後力氣嘶喊,聲音卻被淹沒在剃刀翼蝠俯衝的尖嘯和狂亂的風嚎之中。她染血的手指,更加用力地按緊了懷中那散發著不祥灼熱的金屬箱。
燭龍之眼的光芒,在黑暗的峽穀中,微弱而倔強地跳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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