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滯室”的名字,本身就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冰冷。它位於黑岩空間站最核心的隔離區深處,厚重的合金牆壁內嵌著高強度的能量阻尼層和靈能屏蔽場。房間內沒有任何光源,隻有牆壁本身散發著恒定不變的、微弱的慘白色冷光,將一切都籠罩在一種沒有陰影、也沒有溫度的絕對均勻之中。空氣凝滯,時間在這裡仿佛失去了流速的概念,隻剩下永恒的寂靜。
房間中央,隻有一張冰冷的金屬椅。阿蠻被安置在上麵,手腕和腳踝被閃爍著微弱藍光的柔性力場鐐銬束縛。這並非物理禁錮,而是持續釋放著溫和但無法抗拒的神經抑製脈衝,確保她無法調動任何超出基礎生命維持的力量。她的臉色在慘白冷光下顯得更加透明,嘴唇毫無血色,唯有左眼深處那點青玉光芒,如同風中殘燭般頑強地搖曳著,是她精神尚未被完全壓製的證明。
史磊覆蓋著星甲的身影,如同沉默的守護神像,矗立在阿蠻身後一步之遙。星甲表麵的暗星赤紋在靜滯室的冷光下流淌著幽暗的光澤,胸鎧星辰核心緩慢而有力地搏動,無聲地對抗著房間內無所不在的壓製力場。雷諾上校並未要求他解除星甲,這本身就是一種心照不宣的妥協——雙方都清楚強行剝離的後果。但史磊也遵守了協議,星甲處於最低能耗待機狀態,沒有任何攻擊性能量波動。
厚重的合金門無聲滑開,雷諾上校獨自一人走了進來。他脫去了軍帽,露出梳理得一絲不苟的灰白色短發,臉上的線條如同刀削斧鑿般冷硬。他手中拿著一個特製的透明容器,裡麵靜靜躺著那枚在隔離區誕生的、散發著純淨溫潤青光的“淨血青晶”。晶體在慘白冷光下折射出奇異的光暈,與這死寂的房間格格不入。
雷諾沒有走向審訊台,而是徑直走到阿蠻麵前,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她。他的眼神銳利如鷹,帶著審視實驗品的冰冷,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對未知力量的灼熱探究。
“姓名。”雷諾的聲音在絕對寂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冰冷。
阿蠻抬起頭,左眼的青玉光芒微微跳動了一下,迎上雷諾的目光,沒有絲毫退縮:“阿蠻。”
“種族。所屬勢力。力量來源。”雷諾的問題如同子彈般連續射出。
“人族。無勢力。天生的。”阿蠻的回答簡潔而直接,聲音帶著虛弱,卻異常清晰。
“天生的?”雷諾的嘴角勾起一絲冷峭的弧度,顯然不信。他舉起手中的容器,那枚淨血青晶的光芒映在他冰冷的瞳孔中,“這枚晶體蘊含的淨化能量,純度之高,聯邦數據庫僅在一個地方有過類似記載——‘神木星域’的生命聖泉核心!告訴我,你和神木星域的青木聖族是什麼關係?你的力量,是否源自聖泉?”
神木星域?青木聖族?阿蠻眼中閃過一絲茫然,她從未聽說過這些名字。她來自昆侖山腳下的寨子,她的力量源於血脈深處的呼喚和對自然的感應。“我不知道什麼聖族聖泉。我的力量,來自我的血脈,來自…守護的意誌。”她誠實地回答,帶著一絲與生俱來的倔強。
“守護的意誌?”雷諾的眉頭緊緊皺起,這個答案太過模糊,太過…“原始”!他無法理解。他需要更具體的數據,更清晰的來源!他的耐心在消磨。
“那麼,告訴我,在鏽蝕星環,你是如何發現t7apha巡邏艇的異常?又是如何…瞬間淨化了那種恐怖的汙染?”雷諾的身體微微前傾,壓迫感更強,“那種汙染的本質是什麼?你是否…之前就接觸過?”
這個問題觸及了核心。阿蠻的右眼星眸)雖然受損嚴重,但左眼淨化之眼)的本能讓她對歸墟的厭惡和警惕刻入靈魂。“我…能‘感覺’到它!”阿蠻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抑製的悸動,“冰冷、死寂、腐爛…像要把一切都拖入永恒的黑暗!那種惡心的味道…隔著鐵殼子都能聞到!我的力量…討厭它!本能地…就想燒掉它!”
“感覺?本能?”雷諾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的怒火,“女士!這裡是聯邦軍事要塞!不是神棍跳大神的祭壇!我要的是科學解釋!是能量頻譜!是汙染樣本分析!不是你的…玄學感應!”
他的手指猛地敲在金屬椅的扶手上,發出“鐺”的一聲脆響,在寂靜的房間內格外刺耳。“看來,不讓你感受一下聯邦的‘科學手段’,你是不會說實話了。”雷諾的眼神變得危險,他按下了手腕通訊器的一個按鈕。
靜滯室慘白的牆壁上,數個不起眼的孔洞悄然打開。無形的、比之前在隔離區強烈數倍的精神壓製力場如同冰冷的潮水般瞬間湧向阿蠻!同時,數道微弱的、帶著刺痛感的神經誘導電流沿著束縛她的力場鐐銬,試圖侵入她的神經係統,強迫她回憶、並“清晰表述”當時的感知細節!
“呃啊!”阿蠻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精神壓製如同重錘砸在她的意識上,誘導電流則像無數細針在刺探她的記憶和本能!她左眼的青玉光芒瘋狂閃爍,體表再次浮現出那層薄薄的淨化光膜,艱難地抵抗著這雙重侵襲,光膜在精神衝擊下劇烈波動,如同暴風雨中的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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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史磊冰冷的聲音如同驚雷炸響!星甲雖然處於待機,但磅礴的意誌瞬間爆發!一股無形的威壓混合著昆侖的厚重與燭龍的熾烈,如同實質的衝擊波,狠狠撞向那湧向阿蠻的精神壓製力場!
嗡!
靜滯室內慘白的光線劇烈扭曲了一下!牆壁上傳來能量過載的嗡鳴!湧向阿蠻的精神壓製力場如同撞上了無形的壁壘,瞬間被衝散、瓦解!那沿著鐐銬入侵的神經誘導電流也像是被無形的剪刀剪斷,戛然而止!
阿蠻身上的壓力驟然一輕,淨化光膜緩緩穩定下來,她大口喘息著,冷汗浸透了額發。
雷諾上校被史磊爆發的意誌衝擊震得後退半步,臉上血色儘褪,眼中充滿了駭然!僅憑意誌,就能瞬間乾擾甚至衝垮聯邦最高等級靜滯室的精神壓製係統?!這到底是什麼怪物?!
然而,就在雷諾心神劇震、史磊的注意力完全在阿蠻身上的瞬間——
嗡…嗡…嗡…!
史磊胸鎧的星辰核心內部,那點一直以微弱頻率閃爍的灰暗鱗片虛影,毫無征兆地…劇烈悸動起來!其閃爍的頻率驟然加快,光芒也變得刺眼了許多!一股極其隱晦、卻無比純粹的歸墟死寂與惡意,如同投入平靜水麵的石子,以鱗片虛影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雖然極其微弱,被星甲本身的力量牢牢壓製在核心內部,但這突如其來的、強烈的悸動,讓史磊瞬間警醒!
有東西!有高度凝聚的歸墟汙染源正在靠近!就在這靜滯室附近!正是它的出現,刺激了胸甲內殘留的歸墟印記!
史磊覆蓋麵甲的頭顱猛地抬起,右眼赤紅光芒如同探照燈般,穿透靜滯室的合金牆壁和重重屏蔽場,銳利地掃向雷諾上校…和他身後的那扇緊閉的合金大門!
幾乎在史磊目光掃過的同時,靜滯室厚重的合金門外,走廊上。
一名穿著磐石城邦技術軍官製服、麵容普通的中年男子,正推著一輛裝載著複雜檢測儀器的推車,似乎正準備前往某個實驗室。他的動作標準而刻板,眼神空洞,如同設定好程序的機器。
然而,當史磊胸甲內殘鱗悸動、歸墟惡意泄露的刹那——
這名技術軍官推車的動作,極其詭異地…停頓了零點一秒!
他空洞的眼珠深處,一絲微不可查的、冰冷的灰暗色澤…一閃而逝!快得如同幻覺!他仿佛被某種無形的信號吸引,或者…被那泄露的微弱歸墟氣息所“共鳴”,下意識地微微側頭,朝向靜滯室合金門的方向。
雖然隻有一瞬,他的表情和動作立刻恢複了“正常”,繼續推著車平穩地離開。但在史磊那洞穿虛妄的赤紅右眼視野中,在阿蠻那對歸墟汙染極端敏感的淨化感知中即使隔著門和壓製場,那瞬間的惡意也如針紮般刺痛了她的靈魂)——
汙染之影,已悄然潛伏於這聯邦壁壘的核心!
雷諾上校並未察覺到門外那瞬間的異常,他正被史磊突然爆發的威壓和那雙穿透麵甲、仿佛能洞悉一切的赤紅眼眸所震懾,心中警鈴大作。
史磊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不再僅僅是警告,而是帶著一種洞穿真相的寒意,直刺雷諾:
“雷諾上校。停止你那愚蠢的審訊。你想知道的‘汙染本質’…它就在門外,就在你自以為絕對安全的堡壘之中,甚至…可能就在你信任的部下體內!”
“你們,早已被侵蝕而不自知。”
“現在,收起你的儀器,或者…準備迎接你無法理解的末日。”
史磊的話語,如同冰冷的尖刀,狠狠刺破了雷諾心中關於聯邦秩序與堡壘安全的最後一絲自信。靜滯室內,慘白的光芒下,聯邦上校的臉色,第一次變得無比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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