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漾漾來到教會前時,熱浪早已散儘。
灰燼在風中打著旋,繞過教堂頂歪斜掛著的十字架,倒塌的牆壁,又穿過熏黑的彩窗。
時隔不過一個多月,她仍記得那位嚴肅瘦削的主教,他將教堂和這兒的每一個人都收拾得體麵、乾淨,從櫃子裡拿出最好的、僅存的兩副銀質餐具招待她。
即便自己食不果腹,也願意收留每一個像他乞求的、無家可歸的人。
如今一切物是人非。
係統:[接下來怎麼辦?]
夏漾漾踩著石礫,走向教堂:[愛情這樣東西,他想要真心,那不死也要脫層皮的。]
不過為防止被當槍使,那傀儡的話也不能全信。
她走到聖水池旁,發現池水裡蜷縮著一個黑黢黢的東西,正露出一雙黢黑水靈的大眼看她。
仔細一看竟是個被烤焦皮毛的小獸人。
夏漾漾驚訝:[這兒還有人?]
係統:[大火發生在深夜,有一些小獸人住在偏殿沒被波及到,不過現在應該也都跑得跑,逃得逃了。]
她十分自然地跨進乾涸的水池裡,從係統空間掏出一塊兒係統沒拆封的糖果,屈膝對小家夥兒張開手:“你要不要吃糖?”
小家夥兒抖得厲害,明顯被大火嚇應激了。
夏漾漾沒再靠近,把糖放在他麵前,自己後撤了兩步:“彆害怕,我不是壞人,我們之前見過的,我給教會送過一些吃的……你還記得我嗎?”
她把鬥篷帽摘下來,露出一張美得驚心動魄的臉。
粉唇飽滿,肌膚勝雪。
任誰見過一麵都不可能忘記這樣的一張絕世麵容。
小家夥呆呆看了她三秒,之後眼前一亮,像是終於回憶起來,尾巴不停掃在地上,撿起地上的糖果,朝她爬過來。
三歲大的小獸人跟人類小孩兒沒什麼區彆,她張開懷抱,順勢將小家夥抱起來,解開鬥篷將他裡三層外三層地包暖和。
“這樣還冷不冷?”她柔聲問。
小家夥嘴裡含著糖塊兒,被捋了幾遍脊背後,僵硬的身體終於放鬆下來。
“不冷。”他小聲說。
夏漾漾戳了戳他的小腦袋,笑道:“這麼危險的地方你還到處亂跑,一定是個調皮的小家夥。”
“我……才不是!我是要去幫主教先生搬救兵,但是火太燙了,我就躲到水池裡,但後麵黑煙好濃好嗆,我咳著咳著就暈過去了,醒來就看到你了。”
夏漾漾笑容一頓:“救兵?”
“就是偏殿的大哥哥大姐姐們!”小家夥激動道,但光亮的眼睛又黯淡下去,淚水珠子般大顆大顆湧出,“是我沒用……要是,要是……我不怕火就好了,說不定主教先生就不會殺死了。”
他趴在夏漾漾肩頭痛哭起來。
夏漾漾拍著他脊背一邊輕聲安慰“這不是你的錯”,一邊腦子像塞了亂麻。
等小家夥情緒穩定一些了,她問他:“你看到是誰害了主教先生?”
“我…我我……看到——!”
小家夥臉頰因憤怒仇恨脹紅,小拳頭攥得像兩顆石頭,梗得發硬的脖頸僵持半天,突然泄氣達拉下去:“我要是看到了就好了。”
夏漾漾嘴角抽了抽:“……”
這孩子,一口氣喘的真大。
“當時教會很混亂,先是一批穿著打扮很正規華麗的人進來,威脅主教先生讓他說出什麼東西,主教先生不肯,他們就囚禁了先生,還放火燒了教會……但後麵又來了另一波人,他們凶殘又可怕不僅殺了主教,還殺了之前那些打扮很華麗的人……”
夏漾漾心情沉下來。
照傀儡說的,第一撥人應該是皇室的,第二波……不出意外就是哈提的人了。
她揉了揉他的頭:“原來你知道這麼多,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我本來還能知道更多的!但主教先生一察覺到危險,就把我鎖到櫃子裡了,我等那些人都走了,自己啃爛木板跑出來的。”
夏漾漾手指撫過他的額頭,聲音沉下去:“以後不要跟任何人說這些。”
小獸人嚼著糖塊兒,不解:“為什麼?”
“要是你想給主教先生報仇,就聽我的。”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小孩子對這位漂亮又溫柔的大姐姐具有天然的信任,朝她點點頭:“好吧,我不會說的。”
夏漾漾溫柔地揉了揉他的發頂,又摸出一塊兒糖塊遞給他:“真乖,那現在,小聰明,你可以帶我去主教先生的書房嗎?”
小獸人吃著糖塊兒,完全把夏漾漾當成了自己人:“去那兒做什麼,書房的書早被大火燒沒了。”
燒沒了……
夏漾漾邁台階的腳步頓住。
也是,這種大火連牆壁都燒禿了,更何況遇火就著的書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