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偷嘗人間煙火的神女,對民間的一切充滿好奇。
哈提帶她擠進最熱鬨的街市,塞給她一串沾滿辣子的烤羊油腰,她無措地看著手裡的東西,正當哈提試圖開口時,耳邊傳來人類公主細聲囁嚅:“這裡沒有餐桌,也沒有餐盤和刀叉……”
“沒有那些您就不會吃東西了嗎?”
“……”人類公主不作聲地偏過細頸,視線落在一個啃竹簽上羊肉的平民女人身上。
那個女人吃得享受瀟灑、大快朵頤,咬住中間一塊肉往外一扯,竹簽上所有肉都入了她的口。
人類公主收回視線,她猶豫著將嘴張到最大,可那隻嘴巴本就小巧得像櫻桃,剛咬上一小口,瞬間嗆出眼淚。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提不給麵子地捧腹大笑。
下一秒,竹簽被氣勢洶洶地塞到他手裡,他以為她丟了麵子會懟他兩句或乾脆扭頭走人,沒想到她卻說:“你教我。”
哈提彎下腰,自下而上地仰頭欣賞她難得窘迫的樣子:“看來姐姐還是個小孩子呢,姐姐可看好了,我隻教一次。”
哈提當著她的麵將一片油腰卷入口中,真是令人鬱悶,褪去那層狼皮的家夥連吃燒烤都優雅矜貴,油漬和辣子蘸料像自動躲避一樣沾不到他的唇角。
人類公主臉上第一次露出呆滯的神情。
哈提將竹簽後麵的油腰往上推了推,遞回去:“到你了。”
像麵臨考試的差生,人類公主又一次咬上去,這次她咬了一小口,辛辣刺激著味蕾使她吞咽困難,她卻忍不住又咬了第二口。
哈提趕忙拉住她的手腕,笑道:“好了,不逗你了,我再給你換一串口味兒清淡的。”
但人類公主卻搖搖頭,她眼裡尚含著嗆出的淚水,眼尾染紅。
火把的暖光溶解在她臉頰的酒窩裡,恍惚間,哈提看到她笑了:“我還是第一次吃這個,很好吃,謝謝你。”
在這個傳統節日賜予的不眠夜。
小販吆喝、醉漢劃拳、孩童嬉鬨……這些聲音潮水一般衝進耳朵,遠比宮廷樂師的管弦更加鮮活。
哈提眯起眸子,拇指擦過她沾到嘴角的油漬。
人類公主一怔,那蠱惑人心的笑容頃刻消失了,她慌忙低下頭自己用手背擦嘴。
而哈提盯著她耳尖染上的層薄透瑩潤的紅暈,隻覺得有一根無形羽毛掠過心口,讓他渾身都癢得難受,又無法找出一個精準的位置。
係統:[環境危險度2,目前環境危險度58]
夏漾漾臉“噌”一下黑了:[他媽的,打發叫花子呢!]
這是人類公主生命中,哈提帶給她的最“瘋狂”的一個夜晚。
他利用自己的嘴甜討來一壺好酒,騙她隻是“甜漿”。三杯下肚,她的臉頰燒得通紅,而他拉著她混進一個篝火舞會裡。
“我不行的,我不會。”人類公主推拒著要落跑,哈提已經把她的另一隻手牽到身邊的一名歡歌樂舞的小姑娘手裡。
哈提衝她擠眼睛:“我也不會,隨著音樂跟大家隨便跳就可以了,怕什麼,摘了麵具,誰也不會記得今晚誰出了糗。”
五六十個打扮奇特的平民圍成的舞蹈圈熱鬨非凡,每一個人都洋溢著熱情的歡笑。
這裡敲鑼打鼓的是小猴子和流浪漢,唱的歌是朗朗上口的民俗樂曲。
沒有高雅的樂師、沒有金碧輝煌的禮堂、沒有等級分明的規矩,隻有男男女女的笑聲和異域的配飾碰撞的交響樂。
她學著大家的動作踢腿、跳躍,很快融入其中。
繡鞋陷進泥裡,發扣散落。
她仰臉望著天空,星光如瀑。
她突然哭了,不是出於悲傷,而是第一次覺得這具身體不屬於宮廷,隻屬於自己。
跳完篝火舞會,兩個人趴在歌樓的樓頂,裡麵正唱著露骨的情詞。
人類公主聽得耳根發燙,哈提歪頭打量了她一會兒,向她伸出手:“走吧,我帶你換個地方休息。”
人類公主平躺在瓦片上,雙臂悠閒交疊,枕在腦後,聞聲,闔著的眼眸掀開一條縫。
“你這個自作主張的家夥,少小瞧人了好嗎?宮裡那些駙馬候選,可比這詞虛偽多了。”
“哦?願聞其詳。”
“好啊。”人類公主清了清嗓子,翻身倚靠煙囪坐著,她一隻手撐著酡紅頰邊,一隻手作勢遙指某一方向。
她模仿男性把聲音放得粗獷深情:“哦!我親愛的公主!為了博得您一絲微笑,我願意徒步穿越燃燒的沙漠,赤手空拳降服噴火的惡龍,將最璀璨的星辰從夜空摘下獻於您的裙下!世間萬物,隻要您開口,沒有什麼是我不敢去奪取的!”
哈提盤膝靜靜坐下,看向這個將自己深深埋藏一麵毫無保留展現給自己的公主。
他笑了笑,攤開一隻手,評價道:“明知不可能實現的幻想,純屬空話。”
“是這樣,你比我想象的聰明嘛。”人類公主笑嘻嘻地貼近他,一隻手像拍小狗一樣“咚咚”拍了兩下他的腦袋,讓哈提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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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個什麼平什麼寧的公爵。”人類公主繼續聲情並茂地表演,“至高無上的主在夢中向我啟示,您就是我命中注定的伴侶,是我們兩個偉大王國血脈交融、永享和平的唯一紐帶!這不僅是我的渴望,更是神的旨意和萬民的福祉!”
哈提認真聽著她說的每一句話:“把赤裸裸的政治聯姻說成神的安排和民眾的願望,這頂高帽可不是誰都能戴的。”
“對!”人類公主眼前一亮,她不禁往他的方向又挪了挪,“最可笑的當屬一個西班牙王子。”
月光在她鎖骨澆出一汪銀泉。
酒氣混著矢車菊香撲在哈提的鼻尖。
世界的聲音似乎被一層薄紗隔開,變得模糊而遙遠,哈提眼裡隻剩下眼前少女比白瓷要細膩的皮膚,比寶石璀璨的明眸。
“他說我抿唇的樣子讓他想起聖母憐子像…轉頭卻和主教商量怎麼用我的嫁妝填國債。”
哈提跟隨她故事裡的情節,嫌惡地“嘖”了一聲。
“但他的如意算盤可打錯了!”人類公主接著說,“聖斯維塔哪裡有多餘的錢幣做公主嫁妝,我到現在都記得他黑著臉從殿堂離開的模樣,你沒見過,真是相當有趣……”
這滿腹的苦水她從未向任何人傾倒過,一旦開了閘便如同滔滔江水。
哈提的視線柔和乾淨、平等寬容、不摻雜任何令人惡心作嘔的利欲,就像與一位相交甚厚的老朋友相坐而談,她不知不覺說了很多。
不知是醉意越來越濃,還是她根本不想醒來。
“嗡——錚——啪!”
歌樓下方突然傳來劍刃的錚鳴,緊接著是一陣吵鬨的騷動。
原來是兩個從歌樓裡喝醉的男人起了口角,又升溫到擊劍對峙的程度。
人類公主眯著眼睛趴在樓頂上看了半天,腦袋左右搖晃個不停,直到一隻大手覆在她的發頂,控製住她搖晃的幅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