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巧的是，那頭毛驢在叫喚的同時，為了表達自己的存在感，還非常“自然”地往前溜達了兩步，一隻沾滿了泥巴和草屑的前蹄，“啪嘰”一聲，不偏不倚，正好踩在了光幕契約上韓立名字旁邊的空白處！
一個清晰無比、帶著泥點子和幾根草葉的——驢蹄印！
光幕契約瞬間凝固，散發出代表生效的微弱白光。
空氣再次凝固了。
韓立看著光幕上自己名字旁邊那個碩大、滑稽、還沾著泥巴的驢蹄印，再看看旁邊那頭一臉無辜、甚至還打了個響鼻的蠢驢，臉上的表情，從驚愕，到茫然，最後定格在一種極其複雜、難以形容的憋屈和荒誕感上。他握著短刃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楚焰兒也傻眼了，看著那個驢蹄印，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這……這算什麼？驢替主人簽了賣身契？啊不，是清理協議？
死寂隻維持了一瞬。
“噗嗤——”
一個極其壓抑、但最終沒能忍住的嗤笑聲，從洞府門口的陰影處傳來。是曲魂！這個一向沉默寡言、如同木石般的傀儡，此刻肩膀可疑地抖動著，用他那特有的、毫無波瀾卻精準如手術刀的語調，清晰無比地吐出三個字：
“賣身契。”
轟！
這三個字如同點燃炸藥桶的火星！
韓立的臉色瞬間由憋屈的醬紫轉為鐵青，再由鐵青轉向鍋底般的漆黑！一股無形的、混雜著巨大尷尬、羞憤和被蠢驢坑了的怒火，如同實質般從他身上騰起！他猛地扭頭，惡狠狠地瞪向陰影中的曲魂，那眼神，簡直要把這個多嘴的傀儡拆成零件！
而那頭罪魁禍首的小毛驢，似乎完全沒感受到主人即將爆發的雷霆之怒，甩了甩尾巴，低頭繼續去啃它腳邊那幾棵鮮嫩的靈草，仿佛剛才隻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楚焰兒看著韓立那精彩紛呈的臉色，再看看那個生效的驢蹄印契約，又看看悠閒吃草的毛驢……強烈的求生欲讓她瞬間做出了最明智的選擇——乾活！立刻！馬上！
“咳！契約已成！韓道友……呃，和驢道友都同意了！我這就開始！馬上開始！”她語速飛快，動作麻利得如同上了發條，趁著韓立還在用眼神“淩遲”曲魂的空檔，幾乎是撲到毛驢身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那個沉重的u型挽具套在了毛驢的脖子上，並迅速將傳動連杆的另一端卡死在離心機巨大的主驅動齒輪上！
“驢兄！幫幫忙！走你！”楚焰兒用力一拍驢屁股！
“昂——！”小毛驢吃痛，不滿地叫了一聲，但挽具已經套上，傳動杆也卡死了，它下意識地就往前邁開了步子。
嘎吱…嘎吱…嘎吱…
粗糙的木製齒輪在驢力的牽引下，開始艱澀地轉動、咬合。巨大的離心筒，在主軸的帶動下，開始極其緩慢地旋轉起來。
“有效！快！把廢渣裝進去！”楚焰兒顧不上臟臭，抄起旁邊一塊相對乾淨的木板韓立之前用來擋廢渣的？），忍著強烈的生理不適，開始瘋狂地將那些粘稠、惡臭的墨綠色廢渣往離心筒頂部的開口裡鏟！動作之快，手法之粗暴，仿佛在跟時間賽跑，更是在躲避韓立那幾乎要殺人的目光。
韓立被楚焰兒這不管不顧的行動弄得一愣，暫時壓下了對曲魂的怒火，皺著眉，冷眼看著那笨重的圓筒在毛驢慢悠悠的拉動下，開始加速旋轉。他倒要看看，這個古怪的凡人？），還有這頭蠢驢和這堆破爛木頭，能搞出什麼名堂！
隨著毛驢的持續走動，離心筒的轉速越來越快。齒輪組的咬合聲從艱澀變得流暢，最後形成一種低沉而有力的嗡鳴。筒內，被鏟進去的粘稠廢渣在高速旋轉產生的強大離心力作用下，發生了劇烈的分離！
噗！噗！噗！
沉悶的甩擊聲不斷從離心筒內壁傳來。隻見離心筒下方預留的幾個開口處，開始有東西被甩出來！
粘稠度稍低、顏色略淺的墨綠色液體被率先甩出，流入了下方楚焰兒臨時挖的一個淺坑裡她實在找不到彆的容器了）。而更沉重、更粘稠、蘊含著大量固體沉澱和那些呈現深黑色、質地如膠泥般的惰性靈力塊的“重相”，則被狠狠地甩在離心筒內壁上，積累到一定程度後，從專門的重相出口“啪嗒”、“啪嗒”地掉落在地上，形成一灘灘更加粘稠、顏色更深、散發著濃縮惡臭的膏狀物！
效率驚人！
原本堆積如小山的廢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洞口漸漸顯露出來，雖然空氣中彌漫的惡臭因為分離甩動而暫時更加濃鬱，但源頭正在被迅速清除！
韓立眼中的冰冷和審視，第一次被真正的驚訝取代。他緊緊盯著那台轟隆作響、不斷“嘔吐”出分離物的笨重機器。沒有靈力驅動，沒有法術波動，僅僅依靠驢力和那些粗糙齒輪的轉動，竟然真的做到了他需要耗費不少力氣才能處理的廢渣清理？這……這簡直顛覆了他對“器物”的認知！這女人，到底是什麼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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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焰兒卻顧不上欣賞韓立的驚訝。她一邊奮力鏟著最後的廢渣，一邊在心中瘋狂催促係統：“快！掃描那些甩出來的重相！特彆是那些黑乎乎像瀝青一樣的東西！我感覺那玩意兒不簡單！”
“深度掃描中……”係統冰冷的電子音響起，“目標：分離後重相沉澱物。主要成分：惰性靈力結晶高純度）、蝕骨草與腐心藤毒素濃縮精華、陰磷砂固化微粒……分析：極端惰性，物理防禦極高，靈力抗性強，具備超強粘附性及緩釋劇毒特性……警告：該物質對低階修士肉身及低階法器具備毀滅性腐蝕效果。發現未知衍生特性：可塗抹於法器表麵形成‘蝕靈塗層’，極大削弱目標護體靈力及法器靈光，效果持續且難以祛除……”
“蝕靈塗層？”楚焰兒鏟渣的動作一頓，眼睛瞬間瞪圓了。削弱護體靈力？削弱法器靈光？這……這簡直就是破防神油啊！不，是破防神膏！“快！采集樣本！歸檔！重點歸檔那個衍生特性！”
“正在采集重相樣本……歸檔完成。物質代號：蝕靈膏暫定）。特性數據已記錄。”係統回應，“另：在分離過程中，檢測到輕相廢液中含有微量特殊分子結構殘留……關聯目標：築基丹。正在逆向推導分子結構模型……模型構建中……”
築基丹！楚焰兒心頭一跳！這可是韓跑跑發家的關鍵之一！係統居然能從廢液裡逆向推導？這掃描分析能力有點逆天啊！
就在這時，異變再生！
或許是鏟進去的廢渣太多，或許是分離出的重相“蝕靈膏”太過粘稠沉重，又或許是楚焰兒手工打造的原始離心筒在高負荷下終於達到了極限……
“嘎嘣——！”
一聲刺耳的、令人牙酸的斷裂聲從離心筒內部傳來！
緊接著，整個巨大的木筒猛地一震！高速旋轉的勢頭驟然失衡！連接主驅動齒輪的傳動杆瞬間扭曲變形！
“昂——！”正拉著挽具埋頭苦乾的小毛驢感覺身後一輕又一沉，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不滿地嘶鳴起來。
而離心筒上，一個專門用於排出重相“蝕靈膏”的出口擋板，在巨大的離心力失衡和內部壓力下，“砰”地一聲被崩飛了！
一大坨剛剛分離出來、還帶著滾燙溫度、粘稠無比、散發著濃縮惡臭和致命威脅的深黑色“蝕靈膏”，如同出膛的炮彈，又像是被頑童用力甩出的泥巴，劃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直直地朝著……正站在洞府門口、一臉驚愕加沉思的韓立飛去！
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鑽，時機之精準，簡直令人歎為觀止！
“韓道友小心！”楚焰兒的驚呼帶著破音。
韓立瞳孔驟縮！那撲麵而來的恐怖惡臭和其中蘊含的、讓他寒毛倒豎的腐蝕性靈力波動，讓他瞬間從對“蝕靈膏”特性的震驚中清醒！他幾乎是本能地想要閃避或者激發護體靈光！
但，太近了！太快了！而且他之前因為驚訝和觀察機器，站得離那出口太近！
“啪嘰——！”
一聲沉悶又粘膩的聲響。
那坨分量十足、新鮮出爐的“蝕靈膏”，不偏不倚，結結實實，正糊在韓立下意識抬起格擋的……左前臂衣袖上！
嗤——！
令人頭皮發麻的腐蝕聲瞬間響起！韓立那件質地普通的青灰色布袍衣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碳化、溶解！深黑色的膏體如同活物般，迅速滲透布料，直接接觸到了他的皮膚！
“呃啊！”韓立悶哼一聲，手臂上傳來的並非劇痛，而是一種極其詭異的、仿佛靈力被瞬間凍結抽離的冰冷麻木感！緊接著才是皮膚被強酸腐蝕般的灼痛！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手臂上運轉的微薄法力，在那黑色膏體覆蓋下，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消融！護體靈光？根本激發不出來！
他臉色劇變，反應極快，右手短刃寒光一閃，“唰”地一聲，毫不猶豫地將左臂沾染了“蝕靈膏”的那一截衣袖連同下方一小片皮膚，直接削了下來！動作乾淨利落，狠辣決絕！
啪嗒。沾染著黑膏的布料和一小塊皮肉掉落在地，迅速被腐蝕成一灘散發著惡臭的黑水。
韓立捂著鮮血淋漓的手臂，臉色蒼白，額頭滲出冷汗，看向那台終於停止轉動、冒著青煙的離心機，以及旁邊呆若木雞的楚焰兒的眼神，充滿了驚悸、後怕和……滔天的怒火！
“你……”他聲音嘶啞，帶著壓抑不住的殺意。
“任務完成！廢渣清理完畢！係統！傳送！快！立刻！馬上！！”楚焰兒在韓立那殺人目光鎖定自己的前一秒，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呐喊！同時還不忘用意念卷起地上幾塊剛剛掉落的、相對“乾淨”的蝕靈膏樣本塞進工作台空間。
“檢測：目標區域丹毒廢渣已清除98.5。任務完成度：100。開始回收宿主……”
楚焰兒的身影在韓立含怒擲出的短刃寒光及體前的刹那，化作流光消失。
原地，隻剩下手臂淌血、臉色鐵青的韓立，一臉無辜、打著響鼻的灰色小毛驢，冒著青煙的破爛離心機，地上幾灘散發著惡臭的分離物，以及……陰影中，曲魂那毫無波瀾、卻又仿佛帶著一絲戲謔的電子合成音再次響起：
“清理費，挺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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