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呼嘯,帶著水汽撲麵而來,徐無道靜立未動,李淳罡那番蘊含滄桑的話語,如同一顆石子投入他心湖,激起層層漣漪。
尤其是那句“心若死了,劍,活著又有何用?”,更是讓他對“天生劍心”的理解,多了一重感悟。
他躬身再拜:“前輩之言,振聾發聵。晚輩曾以為,劍者之心,當一往無前,破除萬障。今日聽前輩一席話,方知‘心’之承載,遠不止於勇銳。若心有羈絆,是否便意味著此生劍道再難寸進?”
他抬起頭,目光清澈而堅定,直視李淳罡那雙渾濁卻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晚輩鬥膽,想以前輩所言‘心滯劍蒙塵’為例。若有一劍客,其心曾死,後又於絕境中重燃希冀,欲再攀高峰,此心,算‘活’,還是‘死’?其劍,能否再現鋒芒,甚至超越過往?”
這番話,問的既是李淳罡,也仿佛是在問他自己,問這具身體原主那段被汙蔑、瀕臨絕望的過去,以及如今他這位穿越者接管後,想要達成的未來。
李淳罡那持著釣竿的手指微微蜷了蜷,他看著徐無道,眼神複雜難明。這小娃兒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刁鑽,一個比一個……直指本心。
“好個‘絕境重燃希冀’!”李淳罡的嘴角,逸出一聲莫辨意味的輕哼,“心死複燃,談何容易?過往種種,皆為心魔。心魔不除,劍如何能純粹?”
“那便斬了心魔!”徐無道聲音不高,卻擲地有聲,“以手中之劍,斬過往之礙,斬前路之惑!若連自身心魔都無法麵對,談何劍道巔峰?”
此言一出,空氣仿佛凝滯了刹那。
遠處的徐鳳年聽得一知半解,隻覺得這兩人對話玄之又玄,但三弟身上那股子沛然的自信與鋒芒,卻是他從未見過的。
李淳罡沉默了。他盯著徐無道,良久,那雙渾濁的眸子裡,竟是泛起了一抹奇異的光彩,似是欣賞,似是回憶,更有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審視。
“小子,你叫徐無道?”李淳罡緩緩開口,聲音依舊沙啞,卻少了最初的疏離與頹唐。
“是,晚輩徐無道。”
“你這番道理,是自己悟的,還是聽旁人說的?”
“半為自悟,半為……所曆。”徐無道坦然道。他巧妙地將穿越者的經曆融入其中。
“好一個‘所曆’!”李淳罡點了點頭,“空談大道者眾,能以身證道者寡。你既對劍道有此感悟,想必也練過幾手劍法。且讓老夫看看,你的劍,配不配得上你的這番見識。”
這正是徐無道等待的機會!
他心念微動,識海中的“天生劍心”發出愉悅的輕鳴。
“請前輩指教!”徐無道退後數步,深吸一口氣,周身氣勢陡然一變。若說方才的他還像一塊溫潤的玉石,此刻,他便是一柄即將出鞘的絕世凶兵!
沒有華麗的起手式,他並指如劍,緩緩刺出。
這一劍,平平無奇,仿佛孩童塗鴉。
但在李淳罡眼中,卻看到了不一樣的景象。
那一劍刺出,江麵上的風似乎都停滯了刹那。徐無道的指尖,仿佛凝聚了這一點天地的鋒銳,簡單,直接,卻又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與決絕!
這不是任何他所知的劍招,卻蘊含著劍道最為本源的“刺”與“破”。
緊接著,徐無道手腕一翻,指劍橫掃。
刹那間,蘆葦蕩似乎被無形的劍氣壓彎,江水表麵都泛起細密的波紋。那橫掃之勢,帶著一往無前的慘烈,仿佛要將眼前一切阻礙都撕裂開來!
李淳罡的瞳孔,幾不可察地縮了一下。
徐無道演練的,並非什麼高深劍法,而是他融合自身對劍道的理解,以及係統賦予的“天生劍心”對力量的本能運用,所展現出的一種“意”。一種純粹到極致,霸道到極致的劍意!
他的動作不快,甚至有些生澀,但每一招每一式,都直指核心。那稚嫩的劍招中,隱隱透出一股子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蠻橫,更有一股子勘破生死、唯劍永恒的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