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龍閣。
閣樓的朱漆大門在身後合攏,落鎖聲沉悶,隔絕了整個世界。
這裡是皇宮禁地,緊鄰地底龍脈,名義上是看護,實則是將他這顆不穩定的棋子,放在了棋盤最中心,用整座皇城的重量來看管。
宮人戰戰兢兢地退下,不敢多看一眼這個傳說中身染天咒的北涼三公子。
同一時刻,太安城西門。
徐驍勒馬,回望了一眼皇城的方向。他身後的北涼鐵騎沉默如鐵。
他攤開手掌,那枚“北涼玄武戰印”靜靜躺著,絲絲縷縷的黑氣被他自身的滔天煞氣死死壓製,無法外泄分毫。
兒子。
放心。
爹知道該怎麼用。
他沒有回頭,策馬出城。
城內,一座不起眼的酒樓雅間。
徐鳳年聽著樓下說書人繪聲繪色的講述,拳頭攥得死緊。
“……那北涼三公子,為天下蒼生,硬接天外邪魔一擊,又遭天道反噬,如今已是油儘燈枯,被聖上請入撫龍閣靜養……”
他扭頭,看向一旁悠哉喝酒的李淳罡。
“李前輩,我不懂。全城的人,都把他當成了英雄?”
“我親眼看到他拿出那件不祥之物給了爹,爹也收下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淳罡灌了口酒,瞥了他一眼,眼神複雜。
“因為這天下,故事比真相更管用。你那個三弟,不是在講故事,他是用自己的半條命,在世人心上狠狠刻了一道疤,現在全天下的人,都在琢磨這道疤的形狀。”
撫龍閣內。
徐無道走到窗邊,確認巡邏禁軍的陣列與暗哨的位置後,才緩緩盤膝坐下。
他沒有立刻解除“天妒之咒”的偽裝,那股深入骨髓的虛弱感依舊籠罩全身,這是給外麵所有眼睛看的戲服。他心念一動,調出係統界麵,將清零前僅存的一絲氣運點,如涓涓細流般,小心翼翼地注入自己那片近乎崩毀的根基之中。
修複的過程緩慢而痛苦,仿佛用一根繡花針去縫合撕裂的天地。
很好。
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維持著表麵上的油儘燈枯,他的心神,卻如一根無形的探針,無視了閣樓的牆壁與地板,向下,再向下,朝著那股讓他感到熟悉又厭惡的能量源頭探去。
離陽龍脈。
心神下潛,穿透的不是岩層,而是一層層凝固的、宛如實質的怨念與死氣。一股源自太古的腐朽腥臭,混雜著億萬生靈臨死前的絕望,直衝神魂。
他“聽”到了那心臟搏動聲,每一次跳動,都仿佛在無聲地哀嚎,又像是在貪婪地咀嚼著什麼。
終於,他“看”到了。
那不是什麼虛無縹縹的能量集合體。龍脈的核心,是一顆心臟。
一顆巨大到宛如山丘,早已徹底石化,表麵布滿裂紋,卻依舊在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頻率,微弱跳動著的黑色心臟!
視線中,那顆布滿裂紋的石化心臟上,每一道裂縫都像一道流淌著黑金色膿血的傷口,無數細密的、肉芽般的能量觸須,從傷口中探出,紮根在離陽王朝的地脈深處。
‘原來如此,這才是離陽趙氏真正的根。’
‘他們不是與天外邪魔做了交易,他們是直接把邪魔的心臟,當成了自己的起搏器。’
‘整個離陽王朝,就是一個巨大的寄生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