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潮亭底層,空氣仿佛凝固成了鐵塊。
那股衝天而起的劍意,不是鋒銳,不是殺伐,而是一種純粹的、不容置疑的“領域感”。
就仿佛這整座聽潮亭,都變成了李淳罡的劍鞘。而他,就是那柄即將出鞘的,斬斷天地的神劍。
徐驍眯起了眼睛。
這位在戰場上殺人盈野,屍骨堆山的人屠,第一次,在自己的王府裡,感受到了一絲威脅。
他不是怕李淳罡的劍。
他是怕這柄劍,失控了。
“老李,冷靜點。”徐鳳年往前站了一步,擋在了徐驍和李淳罡之間,臉上依舊掛著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不就是老黃走了狗屎運,修為漲了點嗎,至於發這麼大火?回頭我讓他請你喝酒就是了。”
“喝酒?”
李淳罡笑了,那笑容裡,沒有半點溫度,隻有一種被觸犯了神明領域般的森然。
“徐鳳年,你懂什麼叫劍?”
他沒有看徐鳳年,目光依舊死死地釘在徐驍身上,仿佛在他眼中,這個不著調的世子,還沒有資格與他談論此事。
“劍道一途,如登天梯。一步一登天,一步一叩首。天賦、心性、機緣,缺一不可!老黃的‘九劍’,是我李淳罡的劍道,他困於指玄,困的是心,不是劍!”
“現在,有人用一種我不懂的法子,強行把他推上了天象境!這不是賜福,是拔苗助長!是毀了他的根基!更是……”
李淳罡的聲音,陡然拔高,那股劍意也隨之暴漲,壓得整個樓閣都在“嘎吱”作響!
“在羞辱我李淳罡!”
“這天下,除了我,誰有資格,替我的人,開這劍道天門?!”
轟!
最後一句話,如同平地驚雷,在徐驍和徐鳳年的耳邊炸響。
徐鳳年臉上的笑容,終於消失了。
他明白了。
李淳罡在乎的,根本不是老黃的安危,也不是他的修為。
他在乎的,是他的“所有權”。
劍九黃,是他李淳罡的劍童。
他的劍道,隻能由他李淳罡來指點。
他的瓶頸,隻能由他李淳罡的感悟來打破。
這是屬於劍神的,不容染指的驕傲。
而現在,一個橫空出世的“徐無道”,用一種近乎神跡的方式,越過了他,直接對他的“所有物”進行了改造。
這在李淳罡看來,無異於有人跑到他家裡,指著他的藏品說:你這玩意兒不行,我給你修修。
這是挑釁。
是赤裸裸的,對“劍神”二字的挑釁!
徐驍看著眼前這個狀若瘋魔的老頭,那股被壓下去的人屠霸氣,又重新升騰起來。
他一把推開擋在身前的徐鳳年,走到李淳罡麵前,兩人幾乎是臉貼著臉。
“李淳罡。”
徐驍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像是在談論天氣。
“你被關在聽潮亭,是我徐驍的意思。”
“你吃我北涼的飯,喝我北涼的酒,也是我徐驍給的。”
“現在,你為了一個仆人,要對我拔劍?”
李淳罡的獨臂,微微顫抖。
他胸中的怒火,幾乎要將他的理智燒穿。可徐驍的話,卻像一盆冰水,讓他稍稍冷靜了一絲。
是啊,他吃人家的,用人家的。
他是劍神,可他現在,是個囚徒。
“我不管!”李淳罡的聲音嘶啞,像是一頭困獸,“我隻要一個答案!那個‘徐無道’,到底是誰!他用的,是什麼妖法!”
“妖法?”
徐驍笑了,笑得無比張狂,無比得意。
他後退一步,張開雙臂,仿佛要擁抱整個北涼。
“那不是妖法!”
“那是我兒子的手段!”
“是我徐驍的種,該有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