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被一分為二。
一半的目光,投向了東海之濱。那裡,有天下第一人王仙芝親自坐鎮的“論武大會”,是武者用拳頭和刀劍揚名立萬,最直接,也最榮耀的舞台。勝者,可入武帝城寶庫,那是無數江湖人夢寐以恒的聖地。
而另一半,更加貪婪,更加炙熱,更加複雜的目光,則全部彙聚向了北涼青州。
玄黃宮。
玄黃天主。
萬寶大會。
這幾個詞,像是一場風暴,席卷了整個離陽的江湖與山野。
與王仙芝那光明正大的“論武”相比,這位神秘天主的“萬寶”二字,無疑更加赤裸,也更加致命。它不問你英雄好漢,還是邪魔外道;不問你出身高貴,還是草根螻蟻。它隻問你,有沒有“機緣”。
何為機緣?
沒人說得清。
但“上古神兵,絕世功法,延壽丹藥”這十二個字,卻像一根燒紅的烙鐵,深深烙印在了每一個修行者的心底。
一時間,天下雲動。
南疆,十萬大山深處,某個常年被瘴氣籠罩的洞窟裡,一個皮膚上紋著詭異毒蟲,已經枯坐了三十年的魔道巨擘,緩緩睜開了渾濁的雙眼,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延壽丹藥……嘿嘿,老夫的壽元,或許還有救。”
西蜀,劍閣之上,一個終日練劍,家世貧寒的年輕劍客,看著手中那柄卷了刃的鐵劍,眼中燃起了前所未有的火焰。“上古神兵……若能得一柄,我何愁不能出人頭地!”
太安城,某個不起眼的酒肆裡,一個看似落魄的說書先生,將手中的醒木輕輕放下,對著滿堂酒客拱了拱手,說家裡有事,便再也沒回來。他走入暗巷,脫下長衫,露出的,卻是一身勁裝,和一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他是“趙勾”,離陽皇室最隱秘的探子,他要去看看,那個所謂的“玄黃天主”,究竟是何方神聖。
無數道身影,懷揣著不同的目的,從四麵八方,如同百川歸海一般,湧向了青州。他們之中,有聲名顯赫的大派宗主,有獨來獨往的江湖散人,有被官府通緝的巨寇大盜,甚至,還有一些來自北莽,偽裝了身份的探子。
當這些人,風塵仆仆地趕到青州地界,抬頭仰望的那一刻,所有人的腳步,都像是被釘子釘在了原地,再也無法挪動分毫。
天空中,一座無法用言語形容其雄偉與壯麗的浮空神宮,靜靜地懸浮著。
它籠罩在淡淡的玄黃之氣中,白玉為階,黃金為殿,仙鶴繚繞,瑞氣千條。那不是人間的建築,那是隻存在於神話傳說中的,天帝的居所。
“我的……娘誒……”一個剛從山裡出來的壯漢,手裡的開山斧“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他使勁揉了揉眼睛,又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發現不是做夢後,雙腿一軟,直接跪了下來,朝著天空,不停地磕頭。
“神仙……這世上,真有神仙啊!”
人群中,爆發出了一陣陣倒吸涼氣的聲音,和難以置信的驚呼。
這一刻,之前所有的懷疑,都顯得那麼可笑。
能造出這等神跡的存在,還需要用謊言來欺騙他們這些凡夫俗子嗎?
玄黃宮下方的平原上,早已是人山人海。
徐鳳年一身錦衣,搖著折扇,站在臨時搭建的高台之上,看著下方黑壓壓的人頭,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他現在扮演的角色,是玄黃宮的“大管家”,負責維持秩序和登記。
他那個三弟,動動嘴皮子,就把整個天下的麻煩,都引到了他這裡。
“都給老子排好隊!擠什麼擠!再擠,信不信老子把你的腿打折了,讓你爬上山去見天主!”
劍九黃穿著一身嶄新的錦袍,人模狗樣地叉著腰,對著人群大吼大叫。他懷裡,還寶貝似的揣著那塊從李淳罡腳下撿來的茶杯碎片,時不時就掏出來,哈一口氣,用袖子擦擦,仿佛那是什麼絕世法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