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整個世界,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聲音,陷入了一片絕對的死寂之中。
風停了,雲滯了,就連時間,都仿佛在這一刻被凍結。
北涼城內外,數十萬人,無論是身經百戰的玄甲軍,還是見多識廣的江湖豪客,亦或是普通的販夫走卒,此刻都保持著同一個姿勢——仰著頭,張著嘴,呆呆地看著那片已經恢複了晴朗,卻又仿佛留下了永恒烙印的天空。
那個不可一世,帶來無儘絕望與毀滅的上古魔神,就這麼……沒了?
被一隻手,像捏死一隻蒼蠅一樣,輕輕一握,就從這個世界上被徹底抹掉了?
這個事實,太過匪夷所思,太過顛覆認知,以至於他們的腦子根本處理不了這麼龐大的信息,直接陷入了宕機的狀態。
高台之上,李淳罡的身軀微微顫抖著。
他不是害怕,而是一種源自於生命本能的戰栗。
他畢生追求劍道,一劍開天門,是他認為的武道極致,是凡人能夠觸及的最高峰。他為此而自傲,為此而自得。
可剛才那一幕,卻將他所有的驕傲,所有的認知,擊得粉碎。
那是什麼?
那不是武功,不是道法,甚至不是他所能理解的任何一種力量。
那是權柄!
是言出法隨,是憑空造物,是定義法則,是創世與滅世集於一身的無上權柄!
如果說,他李淳goras的劍,是在這個世界的規則之內,將“鋒利”這一概念做到了極致。
那麼,那隻金色巨手的主人,就是製定這個世界規則的存在!
他可以隨意地在規則上寫下:古神,當滅。
於是,古神就滅了。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神’嗎……”老劍神喃喃自語,聲音中帶著一股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蕭索與茫然。
他追求了一輩子的天門,在這一刻,仿佛成了一個笑話。
與這等存在相比,自己那所謂的陸地神仙境,又算得了什麼?不過是沙灘上一個稍微高一點的沙丘罷了,一個浪頭打來,便了無痕跡。
徐鳳年的狀態比李淳罡好不了多少。
他死死地抓著麵前的欄杆,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心中掀起的,是比任何人都要猛烈萬倍的驚濤駭浪!
彆人看到的是神跡,是天主。
可他看到的,是他三弟!是那個從小就跟在他屁股後麵,需要他保護的弟弟!
雖然從三弟回歸北涼開始,就展現出了種種不可思議。但徐鳳年一直以為,那是一種強大的、神秘的武學或者傳承。
可現在他知道了,他錯了,錯得離譜!
這根本不是什麼武學!
“三弟他……到底,成了個什麼啊……”徐鳳年心臟狂跳,一種混雜著極致的驕傲、狂喜、與一絲絲陌生和敬畏的複雜情緒,充斥著他的胸膛。
他為北涼有此等守護神而狂喜,為自己的弟弟擁有這般力量而驕傲。
但同時,那份超越了凡人想象極限的力量,也讓他感到了一絲源自於凡人對神明的、本能的敬畏。
天空中,那個最淒慘的人,莫過於還跪在虛空中的龍虎山老天師,趙丹坪。
他全程目睹了那隻金色巨手出現,到捏死古神的全過程。
先前古神自爆所帶來的死亡恐懼,已經被一種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絕望所取代。
他終於明白了。
他之前在玄黃宮麵前叫囂,是何等的可笑,何等的無知,何等的不自量力!
那不是在挑釁一個凡間的梟雄,那是在衝著一整個天地的意誌吐口水!
人家根本就沒把他當回事!
從始至終,人家的目標,都隻是那頭古神。自己,不過是戰鬥開始前,隨手拍死的一隻嗡嗡叫的蒼蠅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