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裡立著數位諸子百家的宿老。
那披鶴氅的道人銀絲覆頂,麵若初生嬰孩般瑩潤透紅。
最教人移不開眼的是那雙洞悉世情的眼眸,頜下長須隨風輕擺,儼然畫中仙真——若無視他眉間擰成的川字紋。
"鄒先生,星盤可有征兆?"
四下私語如潮,待見陰陽家魁首麵沉似水,聲浪便層層退去。
"諸君莫非目盲?自十年前鹹陽宮天象異變,紫微帝星便消隱無蹤。此時卻要我觀什麼天象?"
鄒衍所言確屬千古奇聞。
彼時秦王嬴政忽遭雷殛,此後懸於北鬥的紫微星竟詭譎地失了蹤跡。
非明滅閃爍,亦非隕落九天,而是憑空抹去。
慣常仰觀天象的術士們頓失憑依。帝星隱匿,則天命難測。函穀關內,道家弟子紛紛遁入雲深不知處。
"雖不見紫微,然適才有新星破空,其輝堪比日月,假以時日未必不能..."
鄒衍撚須哂笑:"老友休要作弄山人,莫非當我是那東皇閣下?如今老夫不過稷下閒散腐儒,星讖之說休再提起。"
對座老者屏息趨前:"依先生之見,那位陛下是否十載前便已——"
"喀嚓!"
忽降霹靂,耀目電光直貫殿宇鴟吻,生生截斷未儘之言。
......
秦王政九年,仲春。
年方弱冠的君王迅若雷霆,先平嫪毐之禍,囚趙姬於雍城,次年逐呂不韋,仲父自儘於洛陽。
旋即拔擢李斯等乾吏,揮師東出函穀。
至二十六歲,四海歸一,六王畢而天下同。
秦王政上尊號曰始皇帝。
德齊三皇,業超五帝。
"太傅,此局可還有解?"
玄衣繡九章紋的少年天子執墨玉棋子,對麵坐著位霜鬢老者。
尉繚子,世傳鬼穀門人,秦王政十年拜為國尉。嬴政甚重其才,雖以太傅之位虛尊,實參機密要務。
"絕無轉圜!彼輩終日談玄論道,永世蟄伏方是正道。"
"昔年太傅言朕生就蜂目豺聲,鷹睃狼顧,性情虎狼不如。今可還作此想?"
老者頰邊肌肉微顫:"陛下命星難窺,容貌常新,更兼青春永駐...老臣實不敢妄斷天顏。"
年過六十的尉繚須發皆白卻精神矍鑠,高大的身軀站得筆直,唯獨在年輕帝王麵前稍稍躬身。滿朝大臣除了中書令趙高,大概隻有他最了解這位君王的深不可測。
帝王星隱匿卻龍椅穩固,自古隻有一種可能——嬴政已能蒙蔽天機。這昭示著他不僅是彙聚天下氣運的九五之尊,更是超凡入聖的武道巔峰。自軒轅黃帝乘龍後,始皇帝是第二位抵達此境之人。
天道唯一,人道至上。
此刻嬴政既要竊取天機,又要主宰人間。隻是天道尚有殘缺,人間尚缺一隅——燕地未平。
"今日對弈至此,太傅的陰陽學說可曾編妥?"
尉繚恭敬回應:"即將成書,請陛下放心。"
嬴政耳尖輕顫,鹹陽東門的刀兵聲清晰可辨。他振袖而起,侍從急忙掌燈。年輕帝王忽然發問:"蓋聶脫身了麼?"
黑影閃現跪稟:"身中三箭,仍在城外。"
"那孩童?"
"安然無恙。"
嬴政唇邊掠過微妙笑意:"依例處置,讓趙高拿捏分寸。"他仰觀明月輕歎:"秦時明月啊......"
第二章東皇太一,道心淪喪
他是嬴政,亦非嬴政。
登基當日,真正的秦王已然消逝。異界魂魄攜"演界珠"降臨,以絕頂修為推動曆史洪流。即便蕩平六國後,這位穿越者仍在暗中觀察——墨家機關、鬼穀韜略、蜀山奇術......皆令他心存戒備。
最驚人的布局,莫過於生擒陰陽家魁首東皇太一。如今黑袍加身的幕後主宰,實為大秦帝王。
武道宗師本就是當世絕頂,而天人合一者更能與乾坤呼應,屹立武學之巔。
東皇太一雖同屬宗師,但二人功力相仿。嬴政以有心算無心,瞬間擊潰東皇的道心與陰陽秘法,將其永久囚禁於宮闈深處。
"陰陽家當年推算的天命之人,現已逃離鹹陽。"
深宮禁地,嬴政冷眼凝視冰封中的魁梧身軀,目光掠過對方因真氣流失而灰白的鬢發,嗤笑道:"五年前你向朕保證,若能擒獲天命之子,便可吞噬其氣運延續秦祚。殊不知這隻是轉移朕視線的把戲。東皇,你可曾算到朕會當場發難?"
"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