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術非真能隱跡,實乃以精妙法門惑人五感。其神識運用之巧,竟與道家“夢蝶之遁”異曲同工。然較之涉及乾坤挪移的無上秘法,以少女現今修為自然難以企及。
但,已然足夠。
秘術乍現,無智藥人果然動作凝滯。黑影翻飛間,蜀山騰挪術鋒芒畢露——
“猿猱不及其迅,虎豹遜其凶狠”的貼身戰法驟然施展,匕首寒光連閃,綠血噴濺處,周遭藥人斷肢紛落。
這片刻喘息未竟,天明已拉著石蘭突圍而出。
三人仍不敢妄動。
整座樓閣已陷入詭異氛圍。項羽瞳孔驟縮,示意同伴緊盯前方。
藥人如潮退散,唯餘首領破壁而出。
惡戰方休,三人擊碎首領頂戴木桶,石蘭卻驚駭僵立——桶中囚徒,正是她苦苦尋覓的兄長虞子期。
“嗷——!”
一道淒厲至極的嘶吼聲猛然在耳邊爆開,那具高大的藥人突然麵部扭曲,雙眼猩紅如血,隻是大半臉龐都被鐵麵具遮擋,看不清真容。
三人下意識後退,電光火石間,項少羽神色驟變,反手抽出天明背上的長劍,寒芒閃過直刺向前!
天下劍道可分三重境界。
初學之人拘泥招式,略有小成者領悟劍理,登堂入室者方窺大道。
如劍聖蓋聶那般,以劍為友,參透劍意,將凡鐵所鑄之劍視為手足延伸,日夜蘊養劍魂,久而久之劍器通靈,彆說百步飛劍,此法修煉到極致便是後世傳聞中禦劍飛仙的至高境界。
而像嬴政這樣的絕世強者,早已萬法歸宗,舉手投足間便可揮出萬千劍氣,雖氣勢恢宏卻僅停留在"技"的層麵,尚未觸及劍道真諦。
至於天明、少羽這般隻懂些粗淺功夫,專注於實戰廝殺的,又低一等,隻能算作劍術。
項少羽習劍時間尚短,縱使天資卓絕也難以速成,方才那記倉促刺擊卻意外挑落藥人麵具,露出令石蘭魂飛魄散的麵容。
"哥......哥?"
少女顫抖的聲音讓藥人動作微頓,但終究神誌不清,這片刻遲疑僅夠少羽躲過致命一擊:"快走!你們還愣著做什麼!"
天明猛然驚醒,跟著少羽奪路而逃,正想轉身救石蘭時,忽被無形力量拉出雲霄閣。
石蘭隻見二人身影消失,誤以為被同伴拋棄,恍惚間已被那疑似兄長的藥人扼住喉嚨。
瀕死之際,淚珠滾落。
忽見青黑利爪被纖纖玉指抵住手腕,凶暴藥人竟如遇天敵般慌亂退縮。
"就這麼香消玉殞,豈不可惜?"
溫潤嗓音讓她猛然回頭,看清那張含笑麵容後,頓時語不成句。顫抖著望向藥人,又看向來人:"閣下......究竟是誰?"
她早已將反秦勢力調查清楚,此人絕非其中一員。此刻現身蜃樓者,除了叛逆之外,唯有......
"大膽!可知你在與誰說話?"
侍立在嬴政身旁的徐福剛出言嗬斥,就見少年帝王側目看來:"雲中君,何必對一個姑娘家擺譜?"
"微臣......知罪。"
徐福立即噤聲。
"陛下?!"
石蘭瞳孔緊縮,死死盯著玄袍少年衣袖間翻騰的九龍紋飾,踉蹌後退:"先生竟是......暴君嬴政?"
徐福臉色一沉,剛要訓斥,轉念想到皇帝向來多情,這少女日後可能入宮,自己還是少管為妙。
嬴政默不作聲,伸手按在她頸部的淤青處,那是藥人留下的毒傷。藥人常年浸泡毒液,雙手堅硬似鐵,指甲鋒利帶毒。
然而這微末毒物對他毫無影響,片刻之後,石蘭僅感到脖頸處微微一疼,抬眼便瞧見嬴政指間撚著一縷幽綠的毒霧:"多……多謝先生。"
少年對她的稱謂絲毫不以為意,隻是淡然一笑,指了指被"十二正經法"禁錮的藥人:"你可識得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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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在往日情誼,朕會差人治好你兄長,還他自由。"
蟾宮之巔,二人默然眺望著遠方的海麵。
這些時日,石蘭常與他比肩而坐,原本隻覺得心安,此刻卻心緒紛亂。既為他真實身份而震撼,又為命運弄人感慨萬千。直到嬴政命雲中君帶走她兄長,她才猛然驚醒:"多謝……陛下。"
這聲"陛下"喚得艱澀,透著說不儘的怨懟。
"無需言謝。既已了結你兄長之事,該說說你了。"
"我?"
"你的真名。"
石蘭彆過臉去:"不是說喚作石蘭麼?"
嬴政輕笑:"適才查閱你兄長卷宗,他本是蜀山虞氏子弟,你怎會姓石?如實道來,本名為何?"
"……小虞。"
她悄悄瞥他一眼,壯著膽子解釋道:"我出生時正值煙雨迷蒙,故而取名小虞。"
"小虞……"他指尖輕撚,"好名字,甚合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