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初禮回到她和蔣津年的公寓,這裡曾盛滿短暫的甜蜜,此刻卻空曠得隻剩下回憶的回聲。
她看著眼前的房間布置,不由微微出神,還是晚風透過窗戶吹拂進來,她才勉強回過神,將房間的燈打開,開始收拾行李。
動作間不免帶著一絲恍惚和不真實感。
就在幾天前,她還在為這個家的每一個角落添置溫暖,幻想著和他在這裡的長久未來。
而現在,她卻在為一場不知歸期的遠行做準備。
黃初禮輕輕歎了一口氣,在打開衣帽間的時候,看到了衣櫃裡被蔣津年放在家裡的那套常服。
她的指尖拂過他的軍裝常服,那冰冷的肩章硌著她的指尖,她深吸一口氣,將屬於他的氣息深深印入腦海,然後輕輕關上了他那邊的櫃門,專注於整理自己的衣物。
書籍,資料,常用的生活用品,她儘量精簡,但當她整理到書桌抽屜時,一個有些年頭的木質相框被翻了出來。
是她當初搬來的時候,特意帶的。
黃初禮愣了一下,緩緩拿起相框。
那是她的高中畢業的那天特意拍的,照片被精心地裁剪過,隻留下了她一個人笑得眉眼彎彎的模樣。
而背景處,一個穿著白色校服襯衫,身姿挺拔的男生恰好路過,側臉清晰,正是蔣津年。
黃初禮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泛起酸澀又甜蜜的漣漪。
這是當年她的小心思,畢業典禮那天,她注意到蔣津年會從那個方向走過,便故意拉著朋友在那個位置拍照,調整了好幾次角度,才“恰好”將他框進了自己的背景裡。
然後偷偷洗出來,小心翼翼地將周圍無關的同學剪掉,製造了這張“隻有他們倆”的合影。
這是她青春裡最大膽也最隱秘的暗戀證據,後來一直珍藏在家裡的舊物箱中,結婚後她才把它帶了過來,放在書房抽屜裡。
黃初禮摩挲著相框玻璃下自己當年青澀卻充滿喜悅的笑容,還有背景裡那個對此一無所知、卻照亮了她整個青春歲月的少年。
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但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
原來,在那麼早的時候,命運的線就已經將他們悄悄纏繞。
她沒有任何猶豫,將這個小相框用柔軟的衣物仔細包裹好,放進了行李箱的夾層裡。
這不是負擔,而是力量,是提醒她初心和來路的印記,也是支撐她走過未來漫長等待歲月的一份溫暖念想。
收拾好所有行李,黃初禮走到客廳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車流如織,霓虹閃爍,她輕輕將手覆在小腹上,那裡依舊平坦,但一個嶄新的生命正在悄然孕育。
這是她和蔣津年愛情的結晶,是他們之間最深刻的聯結。
“寶寶。”她輕聲低語,像是在對孩子說,也像是在對自己宣告:“爸爸去完成他的使命了。媽媽也要去走自己的路了,我們要一起變得很勇敢,很好,然後等爸爸平安回來。”
夜色深沉,她卻感覺內心逐漸被一種平靜而堅定的力量填滿。
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臥室。
黃初禮早早起床,最後檢查了一遍行李。
林婉也在一大早就過來了,紅著眼眶,卻努力笑著為她準備了豐盛又清淡的早餐,不停叮囑著:“到了那邊,吃的喝的一定要注意,生冷的東西千萬彆碰,按時吃飯,按時睡覺,定期一定要去醫院檢查,報告記得發給我看,房子要租光照好的,離醫院近一點的,安全第一錢不夠了就跟媽媽說,彆省著……”
絮絮叨叨,恨不得將所有的關心和擔憂都化作具象的叮囑,塞滿女兒的行囊。
黃初禮耐心地聽著,一一應下,給母親盛粥夾菜:“媽,放心吧,我都這麼大了,會照顧好自己的,倒是您,在家要按時吃飯,彆老是湊合,有事一定要給我打電話。”
“我你就彆操心了,我好著呢。”林婉抹了抹眼角,那:“隻要你在外麵平平安安的,媽媽就放心了。”
早餐在溫馨又略帶傷感的氣氛中結束。
出租車到了樓下,林婉堅持要送她上車。看著行李被放進後備箱,林婉終於忍不住,上前緊緊抱住了她。
“初禮,好好的,一定好好的。”聲音哽咽。
“媽,我會的。”黃初禮回抱母親,聲音堅定:“您也保重。”
隨著出租車緩緩駛離,黃初禮透過後車窗,看著母親站在原地不斷揮手的身影越來越小,直到拐過街角再也看不見,她才收回視線,輕輕擦去眼角的濕潤。
車子先開往醫院。她需要最後辦理一些手續,和主任正式告彆。
科室主任早已在辦公室等她,看到她還略顯單薄的身影和眼底的堅定,主任眼中滿是讚賞和不舍:“初禮,都準備好了?”
“嗯,準備好了主任。謝謝您一直以來的栽培和這次的支持。”黃初禮深深鞠了一躬。
“快起來,”主任扶起她:“機會是給有準備的人的,你值得,出去好好學習,開闊眼界,但彆忘了,這裡永遠是你的家,你的崗位永遠給你留著,我們等你學成歸來,到時候,醫院神經外科的重擔,還需要你們這些年輕人來挑呢。”
“我會努力的,絕不辜負您的期望。”黃初禮鄭重承諾。
辦理完所有手續,黃初禮抱著一個裝有個人物品的小紙箱走出行政樓,卻意外地在門口看到了孫雨薇躊躇的身影。
孫雨薇眼睛紅腫,顯然是哭過很久,看到黃初禮,她立刻快步上前,神情充滿了愧疚和不安:“初禮,嫂子,我都聽沈姨說了,你要出國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她語無倫次,聲音哽咽:“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當年鬼迷心竅,你和哥哥就不會錯過這麼多年,現在也不會……不會鬨成這樣,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等你回來,等哥哥回來,我一定去跟他認錯,我去跪著跟他認錯都行,你能不能……能不能彆走了?”
黃初禮看著眼前這個一向驕傲張揚的女孩,此刻哭得的哽咽的樣子,心中百感交集。
怨恨嗎?有的。
但此刻,看著孫雨薇真誠的悔意,那怨恨似乎也淡了一些。
她輕輕歎了口氣:“過去的事情,已經發生了,我承認,我現在還沒有辦法完全釋懷,更沒有辦法輕易地說出原諒這兩個字。”
孫雨薇的眼淚掉得更凶了,滿臉絕望。
黃初禮頓了頓,繼續道:“但是,我出國,不是因為這件事,也不是為了逃避你,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對我事業和未來人生都很重要的選擇,手續已經全部辦好了,我不會改變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