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平穩地降落在京北國際機場。
巨大的轟鳴聲中,蔣津年透過舷窗,看著外麵熟悉又陌生的景象——
高聳的塔台,寬闊的停機坪,遠處城市天際線勾勒出的繁華輪廓……一切都仿佛隔著一層玻璃,模糊不清,卻又在心底最深處激起一絲難以言喻的漣漪。
“到了。”黃初禮輕聲說,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緊張和期待。
一行人隨著人流走下飛機,踏入寬敞明亮的到達大廳。
冬冬的眼睛簡直不夠用了,他緊緊抓著夏夏的手,小嘴張成了“O”型,看著川流不息的人群,閃爍的電子屏,各種膚色的旅客,以及遠處商店櫥窗裡琳琅滿目的商品,發出陣陣低呼。
“姐姐,這裡好大!好亮!好多人啊!”冬冬興奮地搖晃著夏夏的手臂,之前的離愁彆緒被這撲麵而來的繁華衝擊得暫時退散。
夏夏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她從小生活在邊境寨子,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鎮上的集市,何曾見過這般現代化的大都市。
她下意識地靠近了蔣津年一些,仿佛這樣能獲得一些安全感。
秦願早已聯係好了車,一輛寬敞的SUV等在外麵。
坐進車裡,蔣津年沉默地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
高樓林立,車水馬龍,霓虹閃爍……熟悉的漢字招牌,熟悉的建築風格,一種強烈的歸屬感和另一種更深的茫然交織在一起,衝擊著他空白的記憶。
一些零碎的,模糊的畫麵似乎要掙脫束縛閃現——
寬闊的操場,嘹亮的軍號,整齊的隊列……但當他試圖去捕捉時,一陣尖銳的刺痛猛地刺住了他的太陽穴,讓他忍不住悶哼一聲,眉頭緊緊鎖起,臉色也瞬間蒼白了幾分。
“是不是不舒服?”黃初禮一直留意著他的狀態,見狀立刻擔憂地傾身過來,溫熱的手輕輕覆上他放在膝蓋的手背,聲音溫柔:“頭疼了嗎?彆急,不要強迫自己去想,我們慢慢來,以後有的是時間。”
她的手柔軟而溫暖,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
蔣津年抬眸看她,對上她盛滿關切和理解的眸子,那劇烈的頭痛似乎真的緩和了一些。
他下意識地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仿佛那是他在迷失海洋中抓住的唯一浮木。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或許是想問她為什麼對自己如此了解,如此包容。
就在這時,黃初禮包裡的手機響了起來,清脆的鈴聲打破了車廂內略顯凝滯的氣氛。
她抱歉地看了蔣津年一眼,抽出手,拿出手機,屏幕上跳動著“景深”的名字。
“喂,景深。”黃初禮接起電話,聲音恢複了平日的溫和與禮貌,但那份因為蔣津年而在的柔軟依舊隱約可辨:“嗯,剛落地,一切都好,謝謝關心,嗯,我知道,你彆太擔心,我會安排好,明天醫院見。”
她簡單講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蔣津年看著她接電話時柔和的側臉,聽著電話那頭隱約傳來的,屬於成熟男性的低沉嗓音,手不自覺地微微收緊。
一股陌生的、帶著澀意的情緒悄然蔓延上心頭。
他想問,那個“景深”是誰?為什麼聽起來和她那麼熟稔?
她對自己……真的隻是因為她口中那個“家”的責任嗎?
可話到嘴邊,他又咽了回去。
他如今連自己是誰都需要彆人告知,又有什麼立場和資格去追問她的交際圈?
他沉默地轉過頭,再次望向窗外,隻是緊抿的唇線和周身不自覺散發出的低氣壓,泄露了他此刻並不平靜的內心。
秦願透過後視鏡將這一幕儘收眼底,嘴角微微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卻沒點破。
車子最終駛入一個環境清幽,守衛森嚴的高檔小區,停在了蔣家老宅。
車剛停穩,早已接到消息,在門口翹首以盼的沈夢就抱著小姑娘衝了出來。
“津年!我的兒子!”
沈夢看到從車上下來的蔣津年,眼淚瞬間湧現,她撲上來,不顧形象地緊緊抱住兒子,泣不成聲:“你真的回來了!媽不是在做夢吧!你嚇死媽媽了!”
蔣津年被母親緊緊抱著,身體有些僵硬。
他對這個痛哭流涕的女人感到陌生,但血脈深處的連接和那份毫無保留的母愛,還是讓他冰冷的心湖泛起微波。
他遲疑地,抬手輕輕拍了拍沈夢的背,生澀地安慰:“媽……我沒事。”
這一聲“媽”,讓沈夢哭得更凶了,卻是喜悅的淚水。
她好不容易穩住情緒,這才注意到兒子身後還跟著人,連忙擦了擦眼淚,看向黃初禮和秦願,目光最後落在怯生生拉著夏夏衣角的冬冬和清秀的夏夏身上。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