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津年終於抬起眼,對上她溫柔注視的目光。
那雙眼睛裡,有等待,有理解,還有一種他此刻無法回應的、深沉的情感。
他仰頭,將杯中溫熱的牛奶一飲而儘,喉結隨著吞咽的動作上下滾動。
他將空杯子隨手放在旁邊的床頭櫃上,發出輕微的“叩”聲。
“不早了,休息吧。”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絲逐客的意味,卻又似乎摻雜了些彆的什麼。
黃初禮知道今晚到此為止,不宜再進一步。
她點了點頭,從善如流:“好,那你早點休息,晚安。”
說完,她對他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轉身離開了房間,步伐輕快,仿佛一隻偷腥成功的小貓。
房門被輕輕帶上。
蔣津年獨自站在房間中央,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和那句“我看你是天經地義”的話語,反複在他耳邊回響。
他抬手,揉了揉依舊有些脹痛的太陽穴,但這一次,那刺痛似乎被另一種更洶湧、更陌生的情緒衝淡了些許。
他低頭,看著自己骨節分明的手掌,那裡仿佛還殘留著剛才觸碰她指尖時,那轉瞬即逝的、卻清晰無比的溫熱與柔軟。
這一夜,注定又有人要輾轉難眠了。
黃初禮幾乎是蹦跳著回到自己房間的,一關上門就迫不及待地抓起手機,撥通了秦願的電話。
“願願!願願!”電話一接通,她就壓低聲音,激動地分享,“他承認了!他承認在擔心我!”
秦願聲音裡充滿了八卦的興奮:“快!詳細說說!怎麼承認的?”
黃初禮便把剛才送牛奶時,蔣津年那彆扭的沉默和微妙的反應,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語氣裡滿是藏不住的甜蜜。
秦願在電話那頭笑得像隻偷腥的貓:“可以啊初禮!這溫水煮青蛙戰術初見成效!看來你這失憶老公,心裡對你還是在意的,隻是現在腦子不清醒,加上男人那該死的自尊心在作祟,不好意思承認罷了。”
她頓了頓,繼續充當狗頭軍師:“聽我的,趁熱打鐵!明天,你就找個借口,讓他送你去醫院!”
“送我去醫院?”黃初禮有些猶豫:“這……會不會太刻意了?而且他剛回來,對路況也不熟……”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秦願打斷她:“你想啊,讓他送你,一是創造獨處機會,二是讓他參與到你的日常生活中來,一點點找回他作為你丈夫的存在感和責任感,路不熟怎麼了?正好讓他重新熟悉這座城市!這叫一舉多得!”
黃初禮聽著覺得有道理,心裡也開始期待起來。
“好吧……那我明天試試。”她小聲應下。
“這就對了!記住,你們是合法夫妻!現在不過是在重新戀愛階段,大膽點,晚安了我的寶,預祝你明天約會順利!”秦願笑嘻嘻地掛了電話。
放下手機,黃初禮躺倒在柔軟的大床上,心臟還在為剛才與蔣津年的短暫接觸而雀躍不已。
她回味著他接過牛奶時指尖的觸碰,他沉默背後隱含的關心,還有他穿著睡衣時那充滿力量感的背影……每一個細節都讓她心跳加速。
帶著這份甜蜜而躁動的心情,她漸漸沉入夢鄉。
然而,睡夢中,那些被她刻意壓抑的渴望,卻不受控製地浮現出來。
夢裡的光線曖昧不清,她仿佛又站在蔣津年的房間裡,但這一次,他沒有穿上睡衣。
她大膽地走近,手指輕輕撫上他分明的腹肌,觸感真實得驚人。
他深邃的眼眸凝視著她,沒有了平日的茫然和冷峻,隻剩下灼熱的、幾乎要將她吞噬的欲望。
他握住她不安分的手,一個翻身,將她籠罩在身下,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頸間,帶著一種令人戰栗的侵略性……她在夢中發出模糊的囈語,身體深處湧起一陣空虛又渴望。
第二天清晨,黃初禮在一種奇異的燥熱和心悸中醒來。
她猛地睜開眼,意識到剛才那逼真又羞恥的夢境,臉頰瞬間燒得滾燙,連耳根都紅透了。
她下意識地並攏雙腿,感受到那隱秘的濕意,更是羞得無地自容,一把拉過被子蒙住了頭。
天啊……她怎麼會做這種夢!
都怪秦願!還有……都怪蔣津年那個男人!沒事長那麼有誘惑力乾什麼!
她在床上磨蹭了好一會兒,等臉上的熱度稍稍褪去,才做賊似的爬起來洗漱。
當她換好衣服,故作鎮定地走下樓梯時,就看到蔣津年已經坐在餐廳裡了。
他今天穿了一件簡單的黑色襯衫,領口扣子一絲不苟地扣著,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
晨光中,他側臉線條冷硬,正低頭看著手裡的平板電腦,似乎是在瀏覽新聞。
聽到她的腳步聲,他抬起頭,目光掃了過來。
四目相對的瞬間,黃初禮的心猛地一跳,夢裡那些旖旎的畫麵不受控製地閃過腦海,讓她臉頰又開始發燙,眼神也下意識地飄忽了一下,不敢與他對視。
“早……早安。”她有些磕巴地打招呼,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假裝專注地看著麵前的餐具。
蔣津年將她這不同尋常的慌亂和臉頰上那抹可疑的紅暈儘收眼底,深邃的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疑惑。
他點了點頭,算是回應,聲音低沉:“早。”
想想還在沈夢的照顧下吃著早餐,餐廳裡一時無人說話,隻有餐具輕微的碰撞聲。
黃初禮深吸一口氣,想起秦願的“任務”,鼓起勇氣,抬起頭,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自然隨意:“那個……津年,你今天上午有什麼安排嗎?”
蔣津年放下平板,看向她:“沒有,怎麼了?”
“嗯……就是,”黃初禮用手指無意識地卷著垂在肩頭的發絲,眼神帶著一絲懇求:“如果你方便的話,能不能……送我去醫院?”
她說完,有些緊張地看著他,等待他的反應。
蔣津年顯然沒料到她會提出這個要求,微微一怔。
他的目光在她帶著期盼的臉上停留了幾秒,又很快移開,落在麵前的咖啡杯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
送她去醫院?
他確實沒什麼事,對這個要求也並不反感,甚至……心底深處似乎還有一絲隱隱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願意。
但想到昨天母親提到的那個“陳景深”,想到他可能經常順路送她,一股莫名的阻力又讓他有些猶豫。
然而,當他抬眼,再次對上她那雙清澈明亮、帶著一絲小心翼翼懇求的眼睛時,那點猶豫瞬間煙消雲散。
“……好。”他聽到自己這樣回答,聲音依舊是平鋪直敘的,聽不出什麼情緒。
“真的?太好了!”黃初禮臉上瞬間綻放出驚喜的笑容,像是得到了什麼了不得的獎賞,眼睛亮晶晶的:“謝謝你!”
看著她毫不掩飾的開心,蔣津年覺得心頭那點因為“陳景深”而起的滯悶,似乎也被這明亮的笑容驅散了些許。
他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唇角,很快又恢複了平日的冷峻。
“快點吃,不是要早到?”他提醒道,語氣依舊沒什麼起伏。
“嗯嗯!”黃初禮連忙點頭,心情雀躍地開始享用早餐。
坐在一旁的沈夢看著兒子和兒媳之間這微妙又自然的互動,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看來,這個家,正在一點點地,重新溫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