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廚房門的同時,眼前的景象讓離末說不出話來。
種類齊全的廚具收納得整齊有序,台麵上沒有留下絲毫的油汙,空氣中還有一股淡淡的香辛料的香味,原木色的櫥櫃與調理台互相搭配簡單卻彆具品味,雖然有些狹窄但每個地方都規劃的很到位。
讓人有一種進入之前如果不擦乾淨鞋底都是對這個廚房的一種褻瀆感。
“這些都是你一個人收拾的嗎?”
“是的。”
走到調理台前拿起了懸掛著的平底鍋,黑色的平底鍋乾燥而沒有油膩感,甚至連鍋底都擦得發亮微微映出了離末的影子。
“你一直都是這樣收拾的嗎?”
“是的。”
在少女回答前其實離末就已經有了答案。
自己突然的造訪可以算作突擊檢查了,說實話,要收拾成這般模樣不是靠湊巧剛好打整打整了,這種程度就可以做到的,如果沒有每日的堅持是沒法維持這種情況的。
離末將平底鍋掛回原位,回過頭悄悄地看著妖狐少女。
少女一如往常的安靜,因為乾活而挽起的袖子讓離末注意到她嬌小的手腳原來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瘦小。
真的很難想象這裡的一切都是這樣一個纖細的少女打理的。
“真是難為你......了。”
本想道上些讚美的離末在順手打開櫥櫃門的同時卡殼了。
原因是櫥櫃裡擺放著的餐具,其實餐具倒是普通的餐具,雖說價錢看上去有些不菲,其他的倒也沒什麼問題。
隻是其中一個碗他認識,這幾天他都是在用這個碗吃飯的。
那個碗與其說是碗,不如說成是盆更合適,大得已經能把他的頭給裝進去了,而這個碗連同他一直在用的茶杯和筷子被單獨而整齊的擺放在一邊。
“那個,請、請問這是......”
這句畢恭畢敬的話他好不容易才從喉嚨中擠出來,他很猶豫到底要不要問這種有些恐怖的問題。
“是離末大人的餐具。”
得到的是一本正經的答案。
但是比起餐具這更像一種刑具吧!殺人還要誅心的那種!
“不、不、不,不是這個問題啦!我是說......”
是說為什麼這個會成為我的餐具啊?為什麼我的餐具會被單獨擺在一邊啊?我看起來和這種餐具和搭嗎?這是隱意上在說我像個飯桶嗎?果然我是被欺負了嗎?果然她說沒有生氣是假嗎?
但是離末沒有勇氣把這些問題問出來,因為這個冷淡的女孩看著真的有些恐怖。
“請放心,離末大人的餐具餐前餐後我都會洗三遍的。”
“也、也不是這種問題,話說你洗餐具都洗這麼多遍的啊?!”
“不,通常的話我隻會在餐後洗一、兩遍,隻有離末大人的餐具會這麼洗。”
“我有那麼臟的嗎?!”
“不,乾淨到可以舔。”
“哈?!”
“......”
“......”
低頭望著這個眼睛沒有光澤少女,而少女向上看著離末,兩人無言的交換著視線,就這樣持續了數秒後,離末才撓了撓後腦緩緩地開口:
“我說啊,你是不是在單獨照顧我啊?”
“並不是,隻要是客人我都會同等對待的。”
說謊的時候,尾巴狠狠地晃了一下。
看著這個無意而單純的舉動離末一直繃緊的身體稍稍舒緩,從櫥櫃拿出了他的“盆”輕輕敲在了少女的頭上。
“那我問你,為什麼拿這個碗給我用呢,姐姐。”
離末很輕鬆的道出了他本來最忌諱的詞,上次說這個詞的時候還很漂亮的惹哭了彆人,但現在他覺得那時候的少女並不是生因為自己失言才哭的。
果然,如同他猜的一樣。
那對始終無精打采垂著的耳朵在聽到這個詞的時候確實動了動。
“......”
“是因為想整我咯?”
沒有得到回答,所以離末故意挑釁。
“不,不是這樣的!”
少女捏緊了拳頭極力反駁,現在的她和外表一樣像個小孩子。
而且很單純的上鉤了,單純得讓離末有些心痛。
“是因為我很想用這個碗,所以我覺得離末大人也會想用。”
“你很想用這個碗的嗎?”
離末露出有些尷尬的笑,將碗當成了帽子戴在了頭頂。
普通人會想用這種碗的嗎,這女孩子的肚子到底有多餓。
“是的,如果能用這樣的碗每次都添得滿滿的那是很幸福的。”
說出這話的女孩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但正是因為這樣一本正經的說出來才更讓人相信這真的就是她的幸福理論。
“那、那你倒是自己用啊。”
“不行的,我怎麼說都隻是個下人,但離末大人是重要的客人,所以我把這麼出色的東西給離末先生用一定是可以的,而且我為您添飯的時候您對我笑了,所以我很確信您一定很開心。”
撲哧——
“哈哈哈哈,抱歉,抱歉,哈哈哈。”
離末忍不住笑了出來,將“帽子”摘下來戴在了少女的頭上,將少女的半個腦袋都裝了進去。
原來自己一直擔心受怕的是這樣一個單純的女孩子。
自己還真是傻啊。
從一開始見麵自己就知道這孩子冷淡的外表下隱藏著真正的本性,但是被隱藏起來的不一定都是不好的一麵,這個孩子根本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難相處。
仔細想想那種相處起來的距離感也隻不過是憑著自己那自以為是的常識來判斷的,以前自己根本沒有像這樣好好與她交流過吧。
“我說姐姐,你果然還是在照顧我啊,但是為什麼呢,明明客人可不隻我一個。”
離末端來了一旁的板凳坐了下來,坐下的他和少女保持了同樣的高度,能很輕鬆的交換到視線。
“不,隻要是客人我都會同等對待。”
少女將這頂特殊的帽子扶起露出了眼睛。
但是,還是不肯乖乖投降啊,要是嘴巴能和搖晃著的尾巴一樣誠實一開始就不會有那麼多誤會了。
“既然不肯乖乖交代,那就讓智將離末先生來猜猜看好了。”
離末抱起雙手有些豪邁的翹起了腿。
他心情很好才會開這種玩笑,這個嚴重的潔癖患者久違的做了清潔,現在還能賴在廚房裡,這簡直就是上天對他的獎勵。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現在還蠻喜歡這個少女。
正確來說像她這種勤勞的孩子他都很喜歡,大概是因為身邊有個惹人討厭又好吃懶做的小孩子吧。
“一切都是從我叫你姐姐開始的,一言蔽之,原因一定出在你們姊妹身上了,我有說錯嗎?”
“......”
離末再次看向少女時才發現,少女緊緊的握著和服的衣角,眼睛裡帶著些許的神傷,那對尖尖的耳朵似乎更賣力地耷拉下來了。
離末不知道為什麼會因為這種話讓少女本來缺乏表情的臉上露出這樣的神態來,但卻又似乎又能理解她的心情,他看著垂著頭的少女好一會,少女才開口:
“我做的這一切其實給離末大人帶來困擾了嗎?”
她緩緩的將臉轉到離末這邊。
“我從小就經常被人認錯,就連父母都會弄錯我的身份,但那天離末大人沒有憑任何裝飾就認出了我,所以那個時候我真的非常高興,可是那時我連謝謝都沒能和離末大人說一句,真的非常抱歉。”
“所以你就以這種方式來向我傳遞感謝嗎?”
“是的,但是我除了雜活以外什麼也不會,所以我隻能儘力在離末大人留宿期間照顧好離末大人,把喜歡的餐具給離末大人用,儘可能的給離末大人多盛一點飯,主人說過離末大人愛乾淨所以餐具會洗很多遍,離末大人很喜歡餐後的楓糖餅所以就在綠茶裡放了蜂蜜,請原諒我偷偷地做這些事,我真的不知道這樣會給您帶來煩惱的。”
少女就像自首似的道出了自己的罪過,淚水盈上了她的眼角,等待著離末判決似的緊緊盯著他。
但是離末卻說不出任何話,因為他的內心已經揪成了一團。
就因為自己一句話就為自己考慮了這麼多?
一直以來都是自己儘心儘力地為彆人打理生活,已經好久沒有人為自己考慮到如此細致的地步了。
這孩子就好像是......